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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赫尔辛基安魂曲》

栏目:当代小说|日期:2024-09-14|来源:小说月报|作者:苻莎|阅读:手机阅读

当代小说《赫尔辛基安魂曲》内容如下:

九、

“我是店主的女儿,不过现在还只是侍应生。您不喝酒太可惜了,我们拥有全城最好的地窖,代代相传。您是第一次来赫尔辛基吗?”不,来过不止一次,不止两次,不止三次。

那是个初秋下午,我在角落坐定,又和面熟的女性聊起来。这回她的胸前有一枚名牌,被卡通贴纸遮住半边,只露出一个打头的“A”。艾诺?亚萨?安内莉?凑巧的是,她也说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可能是某部影片里。

“那您是为电影节来访的吗?我热爱电影,芬兰电影风格自成一脉,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噢,您已经看过这么多了呀。真好,谢谢您的喜欢。其实我也在学习剧本写作,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作品变成影像。”

我完全能原谅她的聒噪。为了压抑死亡本能,人们越来越习惯说大量的话,语速也飞涨。不过听到“有朝一日”,我还是差点漏出一声轻笑。充满善意,真是可怜。

圆桌上除了插着红花的绿玻璃瓶,另放有一叠晚报。因为早晨不会到来,这是唯一被保留的纸媒。我拿过来,翻出字迹稀疏的一版,用她点单时落下的笔开始作画。那时尚无瘟疫,人们还能自在地穿黑衣,教会更是滥用黑色表达忠诚和权威,引来纷纷效仿。修道士匆忙走下山坡,庄严崇高的山坡下,马儿拴在白杨树干,一名带着银质工具的少年等候已久,淡银色发辫飘荡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灰绿色眼眸里泛出渴望邪恶的光芒。不知邪恶早在眼前:它就是软弱本身,也是虔诚本身。能够击溃一种信仰的唯有另一种信仰,而不是无信仰。手里只有一支笔,所以淡银色和灰绿色是想象,抓住一片目所能及的裙摆,挪移过来。一次远渡他乡的愉快狩猎,由祖先亲口陈述。

……不对,这不是属于这座城市的故事。与那些庞大的方块坟墓和埋葬希望的海洋都格格不入。尤其是火药在芬兰堡附近为更多的船炸出更宽水路、在巨岩上炸出所谓文明后。这是一座何等现代的城市啊,没有一座山丘能容纳三百级朝下的阶梯;拿起古典乐器也是为了庆祝新的秩序或无序。被高楼包围的岩石教堂里充斥着东西南北汇集来的吵闹声响,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鬼魅、宗教都不足动摇。它靠金属乐、电影和外人的羡慕就能活下去。与死共存。

我将旧报纸揉成团,却选不出合适的分类垃圾箱,不得不由它和餐具厮混在一起。盘子里有第九杯咖啡不小心洒出的残渍。

结完账离开前,她忽然叫住了我。

“我想起来了,先生,”她的黑眼睛被恍悟的欣喜点燃,是夜空的仿制品,“您的眉眼有点像《冰山的阴影》里的那个人。”

“什么人?”

“对不起,我忘记名字了,纪录片的主角。导演偶然在跳蚤市场淘到了他拍摄的胶卷。当时他早已死了。一个出生在芬兰小镇,却不断乘船去世界各地旅行的人。”

包括姓氏在内的名字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作为某种更简洁的标记,不必被刻往无辜的额头;也许远不止如此,在匆匆流逝的梦境里,寻找名字无异于寻求真理。

“谢谢,您也让我想到《赫尔辛基,永远》,那是我出发前看的最后一部电影。”地下室的油灯熄灭了,地图空白的背面闪烁光影。纪录片把种种过去的影像画面剪辑到一起,配以梦呓般的解说,于是彩色与黑白、现实与虚构、艺术与历史、群像与个人、睡与醒,再也无法分辨。我脱帽,遵照旧式礼仪向她道别。

我是流浪的灾厄,等待捡拾的残损胶卷。失去了作为万物间维系而存在的“死亡”,我只好写下给自己的明信片,以保留缺失了重要环节的故事。无人能解的文字印刻下来,趁还未失去“我”之前。

你是来自海峡,敝帚自珍的如梭岁月,随波起伏的地狱歌吟。你一直就在这里,在来历不明却决定了前路的名字里。作为我唯一嫉妒的族裔,业已征服却念念不忘的宿敌。

十、

那么,到底要怎样为这种感受命名呢?

这不知不觉紧闭起来的双眼,似是而非的心跳,一具尸身内部的血流不止。选取人尽皆知的语词来概括它,使它能够以一个梦的形式闯入人心,以一个梦的语气代为告别。

就称之为“乡愁”好了。

十一、

夜雨初霁,港湾水面恢复了应有的宁静。喜欢讲故事的陌生旅伴手持高脚杯站在迎接的舱门前。是时候再来一杯深色美酒了。共有着只能照见无尽长夜的瞳孔,可怜的同类。天上无比明亮的月和星,真实面目却是一堆堆矿石土灰,跟人类一样,是残酷宇宙的微尘。

白夜咖啡馆二十四小时营业,执着地等待着永远,而我却要走了。

躺在地下旅店的最后一个晚上——仍是新时代的第一个晚上,我梦见有人递来一支银箭镞,被打磨得光洁如新,从上面可以看见自己的面容。苍白到无力反抗。“您病了。是我们中的第一个病患。”一个患病的医者。成了猎物的猎人。现在您有权选择未来:埋骨异乡或是冒死返程。不知道谁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虚空线条。奔腾的马背上载着英雄还是叛徒?“醒来,求您醒来。”地下室的主人双手合十,正在仰首祷告。可是这里如果缺乏食物储备,会很难活下去。

我慢慢走上船。即使我曾是你,倒在潮湿的泥土里,无法回避地亲吻斗篷下摆,现在它再次被挂在木门背后,蜗牛爬上了被纯银烧伤的脸颊。是生命,血气。什么工具也不能摧毁。

船身接受洗礼般任由乌黑浪花染上无法擦净的污浊。我们朝芬兰堡的方向驶去。

原来,已经又四百七十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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