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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失控的芦苇荡》

栏目:当代小说|日期:2024-09-11|来源:小说月报|作者:从林|阅读:手机阅读

当代小说《失控的芦苇荡》内容如下:

王进走了以后,我去过他家几次,他妈在家,问他给家来过信没有,他妈说没有。我和老张第一次去王进家,就是他和他妈在家,王进对我和老张的态度,很让他妈过意不去,给了王进一巴掌。我和老张出来时,他妈把我们送出大门,一再道歉,这王八蛋不懂事,缺家教,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听治保主任说过,王进的父亲早就死了,在焦化厂上班,出了事故,炼焦炉爆炸,连尸首都没找到。

以后,我也调到分局,王进家那片又换了一个民警负责。偶尔,会碰到老张,有一搭没一搭聊两句,也聊到过王进。老张问我,王进判了多少年?我反问,你不知道吗?老张说,我怎么会知道?他被抓时,我已经走了,是你办的案子啊。我说,王进的案子我调查完,就送分局了,分局预审完报检察院,检察院起诉到法院,最后判多少年,我还真没打听。老张不满地看着我,说,怎么可能?

天黑很长时间了,我爱人还没回来。午觉后,她带着孙子一起出去,说是到河边玩一会儿,晚饭前回来。今天休息日,儿子、儿媳带着三岁的儿子回来,进门比较晚,近十一点,做饭来不及了,随便叫了点儿外卖,对付着吃了午饭。午休后,儿子、儿媳说要吃饺子,开始剁馅儿忙活,对我爱人说,妈,您带孩子出去玩吧,省得他在家折腾,晚饭之前回来就行。我坐沙发上抽烟,看电视,电视节目没意思,关掉,下楼看下棋。看棋的比下棋的人多,围得水泄不通,谁都想支招,出主意,结果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就这样闹闹哄哄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我赶紧往家走,该吃饭了。我以为我爱人和孙子早回来了,进门一看没见着人,问儿子,你妈他们还没回来呢?儿子正往桌子上端凉菜,说应该快了吧,工夫不短了。爸,要不咱俩先喝着。我说,再等等吧。

我们谁都没吃饭,都出去找人。先到河边找。三个人分头向河两边找,走出很远了,也没找到。回来继续在附近找,大街小巷、商场公园都找遍了,不见踪影。儿媳咕咚坐在地上,呜呜哭了。儿子说,爸,咱报案吧!

报案后一直没消息。我打电话问了几次,所长说已经布置下去了,您放心,有消息第一时间跟您联系。所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他的前任的前任和我是同辈。半个月后,所长来电话了。在焦化厂附近的河边,发现了两具尸体,一老一小,一男一女。那条河从我家门前经过,绵延数十公里,至焦化厂附近,形成一个阔大的水面,水面周围生长着茂密的芦苇。我叫上儿子一块儿去辨认尸体,我怕我一个人扛不住。几十年了,这地方没什么变化,小时候父亲带我钓鱼时就是这个样子。焦化厂废弃多年,河边那片建筑群早已锈迹斑斑。尸体腐烂得不成样子。离尸体还挺老远,我就瘫软在地上了。尽管有思想准备,还是没扛住。两具尸体相隔不远,一具趴在水里,一具躺在岸上。

过了几天,分局那边给出了结论:失足坠河,系意外死亡。排除了自杀和刑嫌。我不相信。我当过警察,感觉没那么简单。我出了家门,走到河边,沿着河岸一直走下去。几十公里长的距离,我走走停停,边走边想,边走边看,想象着我爱人和小孙子在河边游玩的情景。河岸的栏杆不低,与一般成年人齐胸,这样的高度,对于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年妇女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足够安全了。他们或走或跑,无论如何都不会失足坠入河里。那就是小孙子嚷嚷着要上桥栏杆玩,我爱人拗不过,抱他上了栏杆,失足掉进河里,她跳下救他,一起溺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么能任凭孩子任性,做出这种昏头的事情?我留意观察了,没有一个家长把小孩子抱上桥栏杆玩耍,谁都不敢在刀尖上跳舞。

河流像一道伤疤,从城市中间划过,蜿蜒向郊外流去。我沿着河岸,继续向郊外走,总觉得能发现点儿什么,以解心中疑惑。下午从家出来,太阳还老高呢,现在太阳已西斜,我没发现这条河与平时有任何异样。我一无所获。我知道河流的尽头,是有几根大烟囱和一片建筑群的焦化厂,我从未沿河步行去过那里。前面还有多远到尽头,我不知道,岸边有闲散遛弯的行人,但我不想向他们打听,我不想说话。我累了,腿发酸,大胯疼,岁数不饶人,退休后,明显感觉身体日渐衰弱。我转身往回走。还没到终点,就走回头路,原路返回,极度不适。但我确实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心中那个强烈的愿望,突然间寡淡了,索然无味。或许是我恐惧了。河流尽头,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好像还在,难闻刺鼻的气味并未散去,噩梦般挥之不去。回家的路很熟,但我走得很慢,我不知道,回到家干什么。那个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出来进去都是一个人。儿子偶尔还来看看我,儿媳一面都不露了,因为那件事,两个人差点儿离了婚。不能怪儿媳,事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进不去小区了,小区路口设置了路障,下面有轮子的那种,三角形,黑黄条纹,轻轻一推就挡在路中央。小区路口有几个戴袖标的人,天还不太黑,我能清清楚楚看见他们在路障前晃悠。我紧走几步,想尽快进入小区回家,还差两三步就进去了,几个戴袖标的人,慢悠悠开始推路障,长长的路障横在了路中央。我进不去小区了。我急切地说,我住里面,我要回家。几个戴袖标的人好像没听见我说话,双手交叉抱胸,站在路障旁边溜达。我问,出什么事了?什么时候放行?他们还是那个样子,好像我根本不存在,如同空气一样。我不想跟他们废话了,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抬起一只脚,想跨过路障过去,一只脚刚搭到路障上,另一只脚正要抬起,两只大手就从后面伸过来,粗暴地把我拽下来,我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愤怒地站起,要冲向那个把我拽到地上的人,那个人根本不看我,继续在路障旁边来回溜达,无所谓的样子。很多人围着我,冲我笑,路障两边的人都冲我笑,不是善意地笑,是恶意地嘲笑。没有人要通过路障,小区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小区外面的人也没有进去的,里面外面,两边的人谈笑风生,对路障熟视无睹,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了,只有我一个人想通过路障,我是个异类,异类被嘲笑是很自然的。一开始,我对被粗暴地拽到地上,感到无比愤怒和羞辱。拽我的人非常粗壮,留着平头,而我身材瘦小,被拽到地上的时候,要不是我一只手用力撑着,肯定会翻一个滚。倘若我直接冲上去,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会再次被拽到地上,等同于自取其辱。排遣窘境和自我解嘲的最好办法,是与羞辱你的人同流合污。我冲向那个戴袖标的壮汉,冲到一半,停住了,不再充满攻击性和敌意,我向他露出了笑容,温柔的笑容,那个人毫无反应。于是,我向围住我的人群笑,他们见我笑,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我能感到我在笑,脸上有强烈的抻拉感,我还从未有这种感觉。突然,我周围的人不笑了,戛然而止,像没弦的挂钟,走着走着,咯噔一下停住了,笑容倏忽消失。我来不及反应,他们已经转身走开了,我有追上他们的冲动,我想对他们说,怎么走了?我还想笑,我还没笑完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笑,就是觉得他们都走了,心里发慌。周围恢复如常,路障两边的人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谁也不搭理谁。有一个人在路障那边,也就是小区里面,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他本不会引起我的注意,他与小区里的所有人一样,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容,让我一惊,仿佛触电,身体震颤。那个笑容深深印在我脑子里,怎么可能会忘呢?我不管不顾又要跨过路障,进到小区里,去追那个嘴角掠过笑容的人。无疑,我又被那个戴袖标的壮汉拽到地上,这次摔得比第一次重多了,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没有一个人笑,更没有人看我。我狼狈地爬起来,一头扎进拥挤不堪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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