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既来之》内容如下:
“来打张快三。”和老孔聊了半天,他起身走到彩票机前说。
“打什么?”
“今天心情不好,随便机选五注,每个十倍。”
“你自己来吧!你这几天看都看会了,就那几个键。”我伸了个懒腰对老孔说。
老孔小心翼翼按了几下,一张彩票哒哒哒从打印机里被吐了出来。他拿着彩票,疾步走出了黄昏下的彩票店,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像一张被裁减了数次的巨幅剪纸。
老孔再一次中了,接下来几天,他又中过一次豹子,老孔好像把彩票玩明白了,投资小,回报高,周围的人看了都眼红,老孔买啥,他们买啥。那段时间,不止是老孔,很多老彩民,都赚了,特别是在即开彩上,彩票变得似乎可以琢磨了。大家都说是因为羌塘草原上的赛马节要来了,人们都忙着去参加这一年一度为期一个月的盛会,彩票市场势必会迎来一段时间的低迷,这时,彩票中心调整后台程序,让彩票变得好打,增加点儿销量,会减弱赛马节带来的影响。
赛马节的舞台刚刚搭建起来,朋友就叮嘱我,把彩票店关了,先好好玩几天,说这是黑河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第一次来没赶上,这次可不要错过了。我采纳了他的建议,暂停了几天,突然一下子闲下来,我还有点儿不适应。去赛马场看了几场比赛,在琳琅满目的集市上花两百块钱买了串珊瑚珠,又瞻仰了格萨尔王的雕像,我的赛马节之旅就算结束了。其余的时间,坐在赛马场归属邮政的帐篷里,和朋友的同事,一个长着虎牙的藏族姑娘,谈天说地,她给我讲了许多藏地的传奇故事,还说,如果有时间去班戈县,记得告诉她一声,她带我免费骑白牦牛。
彩票店关门的第三天,我接到了老孔的电话。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赛马场吃草。他说,想找我打彩票,门口几个人等着,快来。我刚刚和姑娘谈到弗洛伊德,被他这一通电话给整乱了,只能给姑娘说,下回再聊。我打出租到了彩票店,只看见老孔孤零零站在门口玩手机,我说,你狗日的骗我。老孔笑了笑说,赛马节没意思,打彩票才是正事,老板还能有钱不赚。
那一天,快三的走势谁也看不明白,就是喝多了的醉汉,乱走,一个不挨一个,都在往出蹦。老孔看了看,说先买个四对,今天都没出,先从一倍打起,没出,下一期两倍,下下一期,再没出,三倍,以此类推,给我先打上,你记账,钱少不了你的。老孔和我是中午时候进的彩票店,到了黄昏四对还没出,地板上几乎都是老孔打出的票,零零散散,铺满了。这时,彩票店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涌进来,想看看这一场鏖战的结局,老孔正襟危坐在屋子中央的茶几上,头上的山寨针织帽已经摘了,旁边是外卖送来的兰州牛肉拉面,冒着热气,老孔哐哐几口吃完,嘴也顾不上擦,又开始保持刚才的姿势。每一次开奖,屏幕上的小球滚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四对的出现,可四对像是在和老孔捉迷藏,直到最后一期也没有出来。老孔一下输了四万,我让他转账,他说手机上没有那么多钱,等一会儿,他去店里取现金给我。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老孔把一个破旧的书包扔到了我的面前说,钱都在这里,你数数,零头我给你转,我一看老孔输得有点儿多,动了恻隐之心说,零头算了,就一百来块钱。老孔没说话,把包里的钱倒了出来,我看见一摞一百的,一摞五十的,还有几摞二十的,都被整齐地捆扎到一起,那些钱早已没有了钱币本身的油墨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修理工的味道。老孔铁青着脸,当着我的面数了起来,他的手法很娴熟,像是银行柜员一样,数到最后一摞时,我看着大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说算了。老孔停下来,叹了口气说,明天,你来早点儿,接着打。
第二天,早上八点,快三第一期还没开,老孔就给我打电话,一般情况下,我都在十点左右开门,前几期大家都在赖床,没什么人打,起那么早犯不着。一想到昨天答应了老孔,一看第一期也快开了,我立刻起床洗漱,走出了邮政公寓,随后在楼下的杭州小笼包草草喝了碗稀饭,吃了一笼包子,就赶到了彩票店。昨天输了钱,老孔的脸色很不好看,头发像是鸟巢一样盘踞在头顶,跟我一起进门后,我先去生炉子,老孔又催促着赶紧开设备,我说,别急,还有十分钟,老孔说,你先打开,省得一会儿错过了。我生好了炉子,坐到彩票机前给老孔准备出第一张票,我问,多少倍,老孔说,先各打一百倍试试水。结果那一把四对出了,老孔拍了下后脑勺说,这时候出,亏了亏了,应该各打一千倍的。四对出了,第一期参考价值不大,我问老孔还打不,他说下午再说,然后,向我展示了收款码,我把中的八千块给他扫了过去。到了晚上,老孔才来,他打了几把中了不到两千块,那天,他回了一点儿本,接着,经过老孔几天的奋战,总的算下来,只输不到一万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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