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少年的雪》内容如下:
着力即差。我说。朵朵向我挥手。
明颖是陆一民的老婆,也是我和朵朵的大学同学。两年前,他们所在的城市难得下了一次雪,明颖从十八层的楼上跳下来。后来,我赶到陆一民家里,见过她摔下来后的照片。她的脸面砸开了薄薄的积雪。那时,陆一民的天要塌了,钻进追寻明颖的窄巷里。我差不多用劫持的方法才让他到我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我回到客厅,陆一民还待在博古架的石头前。早先,陆一民知道我捡石头,说我玩物丧志。我跟他说,我是在空气清新的山水间锻炼,是在天然氧吧呼吸自由,是在石头堆里发现美,是在寻找几亿年前的情人。见我这样,他在外出讲学时买了一方当地的石头,准备送我,没承想,明颖喜欢得不得了。他在微信里给我说了情况,我给他说,你就说是专门给明颖买的。半年后,他们的儿子出事。又半年,明颖也出事了。再后来,他说只要看见那方石头,就想起明颖,想起明颖的凄惨。他便将石头寄给了我。
朵朵终于端上什锦凉菜。我们开始动筷,当然,吃过早饭的我和朵朵象征性动筷。陆一民主人一般让我和朵朵吃。
我不能再吃,再吃就胖了。朵朵说。
人胖了也不好吗?陆一民嚼着牛肉问。
胖女的中年危机程度与丈夫给她买衣服的多少成反比。朵朵瞄着我说。
是吗?陆一民又喝了一杯酒。
怎么会呢!鞋厂的钱她都管着。我争辩。
哦——小董。陆一民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红着脸,面朝着我说,小董若是对你不好,你找班长。
这下子朵朵挣足了面子,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而饮。陆一民又给她添了一杯,她接过酒杯放下,拿起酒瓶给陆一民添上,端起酒敬向陆一民。
班长,过年我们哪儿也不能去。把人憋死了。欢迎你的光临。
陆一民接过酒杯,眨一下莹润的眼,想说什么又没说,举杯仰头喝酒后把酒杯在空中翻倒,两滴透明,露珠一样滴下来。他摇摇头,放下酒杯。
朵朵给我和陆一民的酒杯添了酒,给自己也满上,端起说,来,为我们再次相聚干杯!她一仰脖子,酒杯空了,少许酒还在滋润嘴唇时,她用手摸着说,怪不得老董不让我喝酒,原来酒这么好喝。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什锦菜。我起身给她倒温开水。
班长,早上我还给老董说,我跟你送给他的石头一样,是个操劳的母亲。朵朵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我操心他的吃穿,操心他的鞋厂,还陪他到河滩捡石头、散心。我这容易吗我!朵朵把手按在自己胸脯上,瞪眼望着博古架上的荷花石。
不容易。陆一民附和。
那你给老董说,我也是“母亲石”.
你是活人,小董不会把你当石头。
不,你不知道,这大不一样。我想活成石头。朵朵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发出了卷舌音。
朵朵,你……我欲言又止,觉得她有些醉了。
博古架上的荷花石,有二十多厘米高,表面有火山沉岩爆发时留下的气孔。黑色石体中间,一些石英石和玛瑙石团在一起,形成一个留着剪发头,胸部扁平,从家里出来往外泼洗衣水的女性形象。她的左腿后蹬,右脚被垂落的衣裙遮拦。从盆中泼出的水悬停并凝固,流动的瞬间成了永恒。她的腹部岁月没落一般塌陷下去——这让我时时想起被子女和生活掏空了的母亲晚年的身子。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它是我的“母亲石”.
班长,我为这家操碎了心啊。朵朵打了一个酒嗝说,就说女儿的学习吧。她又打了一个酒嗝,我趁机踢了一下她的脚,她的话在嗓子里噎了一下,说,女儿说她在学校也没意思,不如跟我吵架。呃——不说了。她俯身端起酒杯。我劝她别喝了,她瞪我一眼,足足掂量了十秒时间,放下酒杯,唏嘘一下,说这会儿我能理解明颖了。说完,她起身要离开,脚步踉跄。我连忙扶住她。她倚着我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嘴巴快碰到我的鼻子时,呼出一口酒气,说,老董,我好着哩,不用休息,只想喝点水。她扭过身子。我扶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再去给她端水时,她说我自己来,不要在班长面前丢人。她果然起身从茶几上稳稳端起先前我给她倒的水,“咕嘟嘟”喝完,仰面靠在沙发上。微醺状态中的她,脸颊上正盛开着两瓣桃花。
陆一民低垂着头,双手抚弄着酒杯。
我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窗外。有一些雪花正在努力敲打着玻璃。
老陆,你什么时候开学?我打破了寂静。
三月五号。陆一民抬起头说,不过,也可能推迟。
那好,你就在这儿待到开学。我说。
你的鞋厂,今年给外贸的订单怎样?他没有直接回答,问起我的生意。
还可以。世界躺平了,我们不能躺平。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也不是躺平的人。
你就能折腾。
你别再让他蹬鼻子上脸啦。朵朵突然说。她直起身子,红着脸。
实事求是说,小董比我和明颖都强。我想,可能是他爱好广泛的缘故吧。陆一民说。
我就是担心他对女人也爱好广泛。朵朵红着脸巧笑。
班长说了要实事求是,你不能冤枉我。
这会儿讨好班长了。
朵朵,你,你要有自信。陆一民努力寻找着大学当班长的样子。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有信心。朵朵眼睛发亮,像被一盏灯照着。我只要他像认可“母亲石”一样认可我。她停顿一下,略带娇嗔地说。
朵朵还不知道那方“母亲石”也是明颖喜欢的,可我不想告诉她。
再好的石头,还是石头。陆一民看看我说,小董认可你,不能跟石头比。
错了,班长。老董说过,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我不敢相信,朵朵都被石头弄得神魂颠倒了。这是朵朵的过,还是石头的过?陆一民后仰过去,头望着客厅的吊灯长叹。
谁知道。哦,可能是想从石头上发财吧。会持家的女人都这样。她盼着我捡到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东坡肉石。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嘛!我谑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块卤肉比试。
朵朵嘴角扯了一下,说,别指望石头发财。你捡一个狗头金,还不是送人了。
陆一民坐直身子问怎么回事。我说起了狗头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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