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森林法则》内容如下:
我咬着牙稳稳地坐着,我蔑视他。他膨胀的眼眶子旋着愤怒。哈!他越这样我越得意,我的眼睛同样鼓得圆圆的。
“走!”顺哥屁一样命令着,而我的屁股却是生了根扎进了石头。我救他越快,我的命越接近小白狐。
现在的我,会救他吗?笑话!我的右手正摸着一个碗大的石头,我只需要将它端起来,对准他的秃头,砰一声,这个邪恶的流氓就会滚出人世。遗憾的是,我没有握住机会,我搬起石头在手里搓弄着,突然手一滑石头顺着雨水滚下了山。唉!唉!我这个窝囊废!难怪是个伺候人的命。
黑色雨衣像口棺材框着顺哥,他像一只被阎王嫌弃的小恶鬼。他挣扎着想靠一条腿站起来,那当然是枉然。他眼下是“樯橹灰飞烟灭”,而我正从奴隶转向将军。我恶心他,从头到尾恶心,我一直用尖利的眼光射杀他。
中了蛇毒的顺哥没有迷糊,他的眼神变换出一种慈祥,我一点也不为所动,以他那个狡猾度,谁知道接下来又会整什么幺蛾子?现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用祈求的口吻说:“麻烦你下山给我叫出租车去,让司机上来背我,到时我给司机双倍的钱。”他看看木桩子一样的我又绝望地补充:“林场里我床上荞麦枕芯里埋着个棕色的皮袋子,里面有我的存折和现金,那是我攒着给我儿子矫正豁豁嘴用的,如果我住院了,你就先拿着这些钱去交定金。”我一愣,依然牛着不动弹。他看出了端倪,随即补充道:“这些年我捞的这些外快沾满了你的血汗,我的腿好了就分给你一部分。”我用鼻子轻蔑地一笑,随即在心里咒骂:“狗东西,你很清楚,三袋子钱也保不住你的腿。自身难保,何必黄鼠狼给鸡拜年哩!”
不过,这倒是甩掉这祸害的好机会。我猛然站起来,屁滚尿流地滑下山。
山外不远处的公路上,出租车灯忽明忽暗。可我饿了,好饿。这些年我跟他啥没学到,学会了自私。
从山顶到山下,睁眼闭眼都是他的罪行。不能再做东郭先生了。我毫不犹豫地朝着相反方向进了饭馆。顺哥曾经给这家饭馆多次送过动物骨肉,厨师在背地里稍作加工掩饰,便美其名曰山珍野味。
因心理负担太重,这一次,我没有点肉包子。提起肉包子我就手抖。我端起茶杯,就着爽心的花生豆,眼前浮现出小白狐清晰的影子:它找到了妈妈,它们母女俩住在西方佛国。它们向我表示感谢。它们抓一把白云洒下来,大地就开满了红花,红艳艳一片。它们向我告别,我有些不舍,它们安慰我会常常下凡来看我。我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道歉话,我由内而外都被罪孽浸透,我不配接受它们的恩典!
这是我第一次因怜悯之心主动救下的动物。偷生人世三十多年,第一次酣畅淋漓地体验到了渗心渗脾的开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白狐和妈妈都成了佛,它们生活在鸟语花香的极乐世界,它们成了我的精神向导。
吃饱了,雨也停了,我的心情敞亮了许多。天空云蒸霞蔚,太阳若有所思地探出头,它一定在酝酿一道美丽的彩虹。我来到出租车旁说明情况,司机一听是顺哥,仿佛瞅见了狮子老虎,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再怎么解释情况危急也不顶事。无奈,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口粮钱,才把一位新面孔的年轻司机支上山。
八、
顺哥在医院整整耗了一个月,锯掉了得劲的右腿,捞回了一条烂命。医生每天都让他享用一千元一支的进口药,说是排毒效果无与伦比。他把那个棕色的皮袋子都掏空了还不够,他这些年卖皮毛的所有收入都撂给了医院。
出院后的顺哥执意要返回林场。这一次领导说,除非他再长出一条腿。顺哥听了,几天之内真长出了一条腿,不过那是假的,是为了继续能在林场混工资而装的。然后他又托关系又撒泼耍赖,在领导办公室闹腾了一天一夜。所有的伎俩都用了,也不过是癞蛤蟆爬香炉碰了一鼻子灰,重返岗位之事不了了之。
后来他挺胆大先我一步去法院告状,林场和狐狸都成了被告,他异想天开要把断腿整成工伤,上面来人调查时,我推掉了他暗地里想塞给我的烟酒,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小白狐的悲惨故事。这个利欲熏心的歹徒一门心思想占国家便宜的企图,被我戳了个稀巴烂。
关于那个棕色的皮袋子,一直是扎在我心坎的硬刺,我给顺哥说尽了好话赔尽了笑脸,直到拿出几张硬嚓嚓的红票子,才把那袋子弄到手。我很快就把它交给了公安。那是个真皮袋子,但是从皮肤的纹路和味道看,我觉得应该鉴定深究,那不像动物皮。
以后的日子里,我自觉罪孽深重,念了佛。隔三差五空余了,我就到寺庙诵经忏悔。
森林里的动物越来越多,我们和谐共处,各自安好。偶尔有野猪觊觎我的玉米,我则用稻草人虚晃一招吓吓它们。我主动和动物交上了朋友,它们陪伴我安慰我。我走到哪里,它们都给我做警卫,我没有了寂寞恐惧,比神仙快活。
我戒掉了血腥的肉食,素食让我神清气爽。老婆每个月都带孩子来看我。我们拥抱树林,我们爱护一草一木,幸福又快乐的我们感染了整片树林。
顺哥罪行累累,可他在最要紧的时候疯了,据说在法庭上他一直东拉西扯。法官问他有没有杀死保护动物,他回答“被窝黑”;法官问他被窝里是否有动物皮毛,他回答“水牛下蛋”。反正人问东他答西,嘴比铁硬啥都不承认。法院用仪器检测,发现他的脑子真的不正常放电,因证人太少没有实质性证据,只好暂时放了他。
顺哥踏进医院就进了吃钱的ICU。他那成了哑巴的母亲去医院看他,急乎乎上楼摔了跤,脑血管再次破裂直接要了命。最终医院负责火化并拿出一部分丧葬费才息事宁人。丧葬费还是让顺哥排毒锯腿花光了。
顺哥儿子找到了自己的亲妈,逃命去了。
没啥牵挂了,顺哥现在比断腿前还自在。他继续保持疯子作风。他总是能钻各种空子。他是个表演天才,每天都在山底下胡抓乱喊:“嚎……嚎……嚎……”偶尔下山和他照个面,我倒像个罪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但他并不吭声,只是歪拧着头,用暗含仇恨的目光反复扫射我。然后呼啦转过脸继续语无伦次。有次我穿件白色衣服被他撞见,他便像疯狗一样一瘸一拐向我扑来,嘴里高高低低地喊着:“白……白……白……”但他又并非真正的疯狗,他有节制,他并不扑上来撕扯乱咬。
据警方讲,顺哥自从腿断不能再上山工作了,就有人举报他了。一些陈年案件,虽苦于缺乏人证和物证,但警方仍在全力寻找突破口。关于那只棕色皮袋子的来龙去脉,警方把它列为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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