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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在钟表声里安睡》

栏目:当代小说|日期:2024-09-11|来源:小说月报|作者:陈柳金|阅读:手机阅读

当代小说《在钟表声里安睡》内容如下:

他说,楚湘,阿公不是为难你,不是自己的床睡不着!

我说,冀春庐这么大,一个人睡不怕吗?

王鹤年说,怎么会怕呢?冀春庐的气味闻着就能睡着!

我不懂,问,冀春庐有什么气味?

王鹤年驴唇不对马嘴,说,等长大你就晓得了,人是要有点秘密的!

我又问,秘密?冀春庐有什么秘密?

王鹤年又岔开了,说,现在的人秘密越来越少,像个透明人,唉……

待王鹤年躺下,我在手电光里往回走,“秘密”这个词萤火虫似的在脑际闪闪烁烁。路上碰到的香椿树、山芋荷、鬼针草、石窟河似乎全是秘密,田埂上忽然窜出一只野猫,吓得我惊叫一声。再走一小段路,便是那片坟地。稠黑的夜色漫向四周,恍若谁从头顶撒下一张巨网,无数只手把我拖扯着往前走。我呼吸局促,怀疑自己的喉咙也被谁扼住了。我不敢往坟地的方向看,里头的秘密一概不知,头皮发麻,浑身酸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坟地那边走去。我恨死了王鹤年,要不是他硬要半夜回去,我怎么会遭遇鬼挡路?

夜虫的鸣叫愈发衬托出深夜的静。楚湘,妈在这等你!我妈的声音化作一把利刃,撕拉划开了那张网,那些手纷纷泄劲,隐匿在黑夜里。我快步走了上去,妈也打着手电,两只手电朝前划拉着,将可恶的夜色切割成无数块碎片。

那晚,“秘密”这个词侵入大脑,搅得我无法入眠。

此后,我便听到了村民的风言风语。说王鹤年修好了他们的钟表,却把属于他们的时间给收走了,叠加到了他的身上。他之所以活这么长,用的是他们的时间。他们还举例确证,找他修过钟表的谁谁得了不治之症离开了人世。像这样的例子几十年下来足有几十例,不少年纪不大的人犯恶病或遭不测走了,能说是巧合吗?最有说服力的便是他早逝的儿子,王鹤年用的不就是他二儿子和那些找他修过钟表的人的寿命吗?

我固执地认为,这可能就是王鹤年说的秘密吧!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又一次潜进那间房里。滴答声急雨般从头顶盖下来,我在“雨声”中努力分辨前行的方向。视力被室内光线降服后,我从左右两边杂乱堆放的时钟丛林里认出一条路,往那个亮着灯光的地方走去。背后半墙高的直棂窗洒下一片光,老旧的木桌便罩在瀑布般的光里。我没动桌上的工具,它们发出冰冷的寒光,让我想起医院的手术刀。轻轻打开第一个抽屉,全是齿轮和螺丝。拉开第二个抽屉,是一堆表壳和表链。当拉出第三个时,眼睛亮了一下。里面躺着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子,虚挂着花旗锁,拧开,眼睛转瞬黯淡,以为是金银首饰的想法落空了,几本线装簿子齐整地叠着。取出一本,翻开,用钢笔写着密匝匝的字——

二〇一五年八月十日,王大宽送来广式自鸣钟一座,方形,外壳褐色红木,金属底座和镶边,顶部状如拱形屋顶。据王大宽言,此钟由其祖父王卓荣家传,经查为清乾隆年间造。王卓荣乃兄长,下有兄弟二人,分别是王卓林、王卓汉。王卓荣娶鹿河村李春凤为妻,生三子二女,分别是王群岳、王群峰、王群山、王群英、王群芳。长子王群岳娶龙观村杨洁香为妻,生二子一女,分别是王大宽、王小宽、王小秋。王卓荣于一九九一年五月去世,葬于本村凤亭山西麓;其妻李春凤于一九九八年去世,葬于本村凤亭山王卓荣墓侧。王大宽娶梅竺村余育清为妻,生一子二女,分别是……

这一堆人名看得我两眼晕眩,依序又翻了十几页,写的全是陌生名字。合上木匣,关好抽屉,踮起脚沿着那条双侧时钟的弯曲小路走出房间。快到房门时,我扭头回望了一眼,那些散乱的时钟,也许每一座都能在木匣子里找到与它们对应的家族。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王鹤年的秘密,如果是的话,村民嘴里的那些话便有点空穴来风了。

但有一次,我从他们嘴里意外听到王鹤年的离奇身世。他们说,你阿公是个神秘人物,听说他是跟着你曾祖父从宫廷里逃出来的。你曾祖父不到二十岁就在宫廷修钟表,人长得俊,一个当官的二姨太看上了他,要跟他好。你曾祖父意识到不妙,一天半夜带上家人逃出了宫门,还带走了不少古董。听过五十岁慈禧爱上三十岁英俊青年那尔苏的故事吧,为避免株连九族,那尔苏在祖父坟前吞金自杀。你阿公靠着从你曾祖父那学到的手艺,在村里修起了钟表,都说他就是几辈子不干活,也有用不完的钱!

关于王鹤年的这段往事,我第一次听说,究竟有多少真实成分,只能当面找他确证,但我对他的那些破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知怎么,当又一次听到村民说王鹤年修钟表不收钱就是为了收集时间,要是收了钱,他们的时间便不会转移到他身上时,我对那些七嘴八舌的村民心生恨意,而之前对王鹤年的怨怼却削减不少,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敬意。我没有跟我妈说起这事,她对王鹤年的愤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对她来说,王鹤年就是她一生的诅咒。

之后,吃完晚饭跟着王鹤年回冀春庐,不再把电筒光当作匕首刺向他的要害,而是专注地照在他跟前的路面,尽量定着手不让光晃动,生怕他看走眼踩空摔倒。关于他的离奇身世,我没跟他提起过,他也从来不说,好似他房间里一只不再转动的老式钟表。

时间一晃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当又一次打手电照着王鹤年回冀春庐时,我说,阿公,过几天我结婚了,以后我妈送你回去!王鹤年停下迟缓的步子,慢慢回转头来,看了看我,眼睛里有一股喜悦的光,但他没有过多表露,说,我会送你礼物!

天哪,王鹤年说送我礼物,是古董吧?大伯和大姑不是靠他送的古董,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吗?这有点违背王鹤年立下的规矩,他一向重男轻女,我一个女子出嫁,况且以后生男生女还未可知,他却要违反约定送我礼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人生的高光时刻,我从来没有如此深情地凝望一眼冀春庐。但王鹤年却没走来参加我的婚礼,所有忙碌的家人都把他忘记了,包括从深圳赶回来的王尚导。我在心里念叨他,更多的是念着那件神秘的礼物,但我怎么能说出口,便索性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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