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一言一行》内容如下:
在不停地叙述中企图恢复过往的场景。或者将那些已经丢失的人和物拉回到现场,重新缝合,像一件完整的旧大氅,它闪耀过历史,温暖过历史,能够还原历史的尊严,让历史不可忽略的全部,都是最初的存在。
这样的一切归于一个字,或者一个词:说。温雅的表达则是:叙述。
说吧,畅意地说,将那些点点滴滴的光阴片段,尽力表述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疏漏,以期葆有最初的时间感,尽管这种百分之百的努力,毫无纰漏,淘金一样,将最好的词汇呈现,但是,和真实的距离感,语言的技术运筹帷幄之中,恐难缩短。
历史一旦消失,仅仅依靠丰富的词汇,已经堆砌不了硕大的过去。
过去一旦过去,就是一盘散沙,使用语言的黏合剂,构筑的也只是易碎的沙子城堡和孩子们抟沙的天真瓜园。
但是,叙述的好处在于让我们避免误会了发生过的一切。人们往往依靠说的本能,极力达到想象中那一番接近真实的天空。
说,是恢复我们想象世界的唯一可信的工具,说吧说吧,我们就在眼前,就是某一刻存在中的存在。
其实,说到恢复历史的言辞准备,绝对是丰富而多彩的,添加了各种各样的情感色彩,避免因为浅淡失去了新鲜、光彩的动人之处。
天赋的语言能力,各有短长,说的力量和力度,差别必然巨大。从孩子们摇摇晃晃学着走路开始,语言的启蒙已经随之开始,教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大人们的词语,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合,说着孩子们自己对于语言的发明。
别慌,慢慢说。
说吧,大胆说。
大人们鼓励孩子们的话语,朴素、平常,孩子们的成长,就是在慢慢地说话中,胆量大了起来,个头也大了起来,而他们眼中的世界也开始庞大起来。
说话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促使所有的情感真诚相聚,时间磨损的微笑,得以灿烂开放。
一声声微妙的呼唤,使我们从梦中醒来。醒来的新日月,替我们撞开了生命中的花朵与果实,因与果,诚挚与幼稚,远与近,古与今的一道道神秘的大门。
大门以内,放弃虚假的姿态,你对你所说的全权负责,拒绝把假说成真,把小说成大,甚至把方说成圆。
世上最难的不是翻越苦难的大山,不是战胜病魔的侵蚀,不是铁肩无惧,冲破重重迷雾,而是如何学会好好说话。
说出的话语,别人听起来舒服,才是心灵值得纪念的真实生活。
青年时期,我害怕在陌生的场合说话,担心说不出来恰当的让人喜欢听的话语,害怕说错,让人笑话。
小孩的面子,大地一样大,大人们只是不觉得而已。小孩需要鼓励,而不是大吵一顿,嫌其笨拙无用。
孩子们微妙的心理,像春天柔和无尘的风,一丝一毫地走动,都若蜜蜂的翅膀,掀动了花叶热烈的情绪。
祖母最会安慰孩子的心:别慌,慢慢说。敢在大场合说话了,将来才有出息。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影响了我的一生。
1985年的秋天,在玉皇庙镇上的第五高级中学,高大的白杨树偶有树叶翩翩而下,摩擦出地面的轻响,一双双脚踩上去,便是枯落的叶子发出的干燥声音,吱啦,吱啦。
因为一场全校的朗诵比赛,连清爽的空气都显得格外热闹,三个年级十多个班级的学生排着长队提前到大礼堂集合。下午的时光像校园南边五华里的古老涡河,徐徐流过丰沃的平原。
作为八五级一班参加朗诵比赛的一员,我与合作朗诵的同班同学侯小龙都做好了赛前的心理准备。
这时,我们班的四个同学正小心翼翼地抬着塑料盆,里面是晃晃荡荡的淡盐水,仿佛他们激动的心。
他们将塑料盆送到了大礼堂门口,其实是送到了我和侯小龙的面前,一个同学用搪瓷碗舀起了半碗,直接送到了我的嘴边,另一位同学同样把盛满了淡盐水的黄色搪瓷碗送到了侯小龙的唇边。我们推却不得,慌忙接住,在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他们说,不仅解渴,还能润喉咙。
想到必须要在全校争取第一名,我们激情四溢。于是,将一碗淡盐水喝得只剩小半碗,好心的同学甚至劝我们一口喝下去,避免口干舌燥,影响发挥。
我们朗诵的是诗人纪宇的长诗《风流歌》,我们已经反反复复背诵了几十遍。当我们认为足够熟练时,不约而同高举了拳头,向着宽阔的操场上空,白杨树绿黄相叠的冠顶,大声地喊道:第一,第一。
风流啊,风流,什么叫风流……我们的心里反复地回荡着这些熟悉的句子。
班主任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张恒业,他走路不紧不慢,语气柔和,转过脸,问我们:准备好了吗?
我们认为已经背诵熟练,自信地说: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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