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断舍离与囤积癖》内容如下:
据我观察,我们和父母这代人,对待“物”的方式差异非常大。老人爱囤东西是一个普遍现象,一些“80后”“90后”的父母仍然有囤积癖。那些被囤积下来的东西却大多被忘在角落,不会再被使用。这种囤积习惯逐渐蔓延到年轻人身上,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储物空间不够用,收纳变成一门大学问,甚至很多家庭主妇要专门学习收纳术。
人的一生究竟需要多少东西?2005年,艺术家宋冬做了《物尽其用》展览。这个展览占据的空间非常大,在硕大的厅堂中摆放着宋冬的母亲赵湘源女士一辈子搜罗来的各种物件,有的用过,有的没用过。
一个人的一生,似乎就是由他用过的、正在使用的和从未使用但业已拥有的东西构成的。看到满屋子的东西,虽然没有见过赵湘源本人,但我总觉得她是一位故人。
我对父母的囤积行为一度也非常生气,但看到《物尽其用》之后,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感动。后来我琢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房间中收纳了那么多东西,它必然显得凌乱。物品把大片的空间切割成块,势必会出现很多角落。角落里会滋生蚊蝇、蟑螂,整个房间的气味会变得非常微妙。真实的生活是难以容忍大量囤积行为的——不卫生也不方便。而当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铺在广阔的空间中时,杂物就不再制造角落,而是被有序地摆放好。这时我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旁观视角,让我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居然可以这么广大、博杂,同时又这么琐碎和无关紧要。
为了对抗囤积癖,日本作家山下英子写了《断舍离》,这本书成了中年人尤其是中年主妇的枕边书。断舍离是一项生活主张,说是要断绝物的进入,舍弃不需要的物,进而远离物,以获得内心的平静,过上没有烦扰的生活。相较于收纳,断舍离转换了根本视角,认为家里之所以放不下东西,不是因为房间不够大,而是因为东西太多。
很多人觉得是物造成了自己的痛苦,自己为外物所累,所以只要把物从生活当中尽量去除,将物欲降到最低状态,少买一些衣服,少买几部手机,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还有人认为物背后的资本是造成痛苦的根本原因。资本家开足马力不停地生产,不断用新的物来引诱你。网络上、手机里,各种“虚假需求”制造平台不断地诱导你产生不必要的欲望。当这些欲望实现不了的时候,你会陷入痛苦;实现后,你会陷入空虚。
断舍离看起来是一个相当纯粹的解决方案。主张断舍离的杂志上的经典画面,常常是一间空空如也的白房子,一个人身披禅衣,枯坐其中。每次看到这样的图片,我都看不到宁静,我看到的是对现实生活的拒绝。一个有活力的空间,只要有了孩子,就没法做这样的断舍离。它一定会有堆叠,会有不时增加的角落。瓶瓶罐罐,邋里邋遢,这样的房间才有人味儿。
断舍离看起来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小到仅能放下自己。我不仇物,觉得并不是物,甚至也不是其背后的资本给人带来了痛苦——我们不应该什么事都要找一个替罪羊。物和资本所造成的痛苦都是外在施加的,要摆脱它们并非完全不可能,不买东西就行。真正的苦是内在的,是一种很摩登的苦,它可能源自一种人、物二分的价值观——把人看成宇宙的大主宰,把物看成中立工具,人们继而可以任意使用物。任性的使用关系将人同物的本真关系割断了,我们和物不再“交往”,只能是人利用物。我经常观察自己的消费习惯,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囤很多东西,恰恰是因为不重视物。因为物什么也不是,所以能随意添置,也能随意丢弃。这才导致了海量物品挤入生活。而当东西太多时,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当东西仅仅是工具而没有别的什么维度时,它们就会显得太多、太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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