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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譬如朝露(长篇小说)》

栏目:当代小说|日期:2024-09-11|来源:小说月报|作者:周子妮|阅读:手机阅读

当代小说《譬如朝露(长篇小说)》内容如下:

夜深似水,汩汩淌进墨色湖泊,远处仍有游船,薄雾里影影绰绰,还有高塔,层层叠叠,光影闪烁,只是不见月亮。不知不觉走了几公里,她已脚掌发酸,顺势寻长椅坐下,许灿坐她右侧。楚楚讲,那就都坐下歇歇,等等人。等谁?香港小姐问。等谁?她也好奇。沧浪酒吧的老板。哦,那个诗人!小林兴奋地说。是。楚楚答。听说他行伍出身,后来写诗,常年在朝露岛经营酒吧。朝露岛不是旅行胜地,居民又少,寻这里开酒吧,岂不蚀本?她问。不好说。小林讲,听说他蛮神奇,不为赚钱,背景很硬。老白讲,说不定,不仅是背景很硬。大家面面相觑,脸上藏匿晦涩笑意。许灿一直不讲话,捡起脚下石子把玩,拳头大小,掷进水里咕咚一声,水花四溅。她跺跺脚说,我们慢慢走,慢慢等,再坐下去,人要冻透。楚楚说,好,他常常环湖夜跑,说不定会遇到。刚欲起身,就听蓊郁梧桐后有脚步声,嗒嗒嗒嗒,伴随韵律呼吸。是他,楚楚迎上去喊,少帅!一个墨绿暗影驻足,如梧桐分枝,挺拔而立,却面目不清。这家伙,张爱玲看多了,许灿小声讲。张爱玲有什么不好,我也喜欢!她说。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更喜欢门罗。苏珊·桑塔格呢?那我没读过。你竟然没读过苏珊·桑塔格?这有什么稀奇,我又不是专业读者。她抬头望向许灿,笑笑不讲话。麦尔维尔的《白鲸》写得好,许灿说。我还没读过麦尔维尔的《白鲸》,她讲。你竟然没读过麦尔维尔的《白鲸》?这有什么稀奇,我又不是专业读者,她说。夜色浓重,他们两两相望,哑然失笑。不远处,楚楚携少帅走来,墨绿身影变得真切,剑眉星目,额上虽有几道深纹,谈笑间仍气宇不凡,很对得起楚楚那声嗲里嗲气的“少帅”。大家上前寒暄,她仍规规矩矩,称少帅老师,对方朗声大笑,笑声可传几里。老白说,楚楚等少帅,仿佛等待戈多。少帅挽起衣袖,双手叉腰笑说,同几个朋友聊天喝茶,刚把他们送走,紧赶慢赶还是让楚楚久等。这样,大家去我酒吧坐坐,我请大家喝Whisky。楚楚第一个鼓掌,老白和小林也愿意一道同去,香港小姐看向许灿,犹豫片刻,也说好。只剩她没拿定主意。楚楚拉她的胳膊,一起去嘛,人多才有得玩。她抱住胳膊说,只是上山还有一段路,我穿得实在单薄,我先回去加一件外衣,稍后去找你们会合。少帅看她一袭长裙讲,岛上确实风大,你至少应该穿件风衣。她说,不晓得岛上气温,看这些植物还以为这里四季如春。少帅又笑,这里一天便可经历四季,那我们先走。许灿说,路对面有共享电动车。她说,可是我不会骑。许灿瞪大眼睛。她说,是的,小时候骑电动摔过跤。那我载你走,许灿不由分说,往马路对面走。不用不用,她试图拉住许灿,你们去喝酒,这样,太不好意思。一直寡言的香港小姐突然发声,这里不好叫车,让他载你回去,我们也放心,小林也点头。那好,你们先去尽兴,她与大家挥别,走至对面,许灿已将车子推至路边。路上小心,快去快回!香港小姐在对面喊,她已侧坐在车后座,随之扬长而去。

许灿的背挺括宽厚,又着加绒外套,幸好她算纤细,促狭座位刚好有她容身之地,只一双手无处安放。起先,她拇指食指轻扯许灿外套下摆,身体始终后仰,路上车辆少,车速很快,稍有颠簸她的头就会撞到他的肩。初次相识,她甚感不妥,又不想表现得矫情怯懦,几根手指握紧又松开,笨拙慌张。后来她自作聪明,把两只手缩进衣袖,轻搭其肩胛,方才安稳。道路两旁,梧桐盘根错节,飞速倒退,还有远处山峦头顶黛色流云,月亮在流云背后仓皇露脸。云开月霁,蓦地亮堂堂,银色山泉般飞流直下,路的尽头似有水光,她一时分不清那是湖光山色还是月下琉璃。还有街灯,微微黄,一簇一簇,像舞台追光,把他们的影子缩短拉长。晚风仍是晚风,带着湖水潮气,扑面而来。许灿问她,会不会车子兜风,更觉得冷。她说,不会,你在前面,挡住了大部分风。一路像有某种默契,他们都没再讲话。只是她忽然想起陈可辛,想起80年代的香港马路,楼宇如梧桐,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微风醉人,若玉指纤纤,挑弄人心,张曼玉坐在黎明车后座,一只手握紧皮包,一只手抓黎明衣角,荡着两只脚仰头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也荡了荡自己的两只脚。

住处不算远,很快驶抵。许灿说,你去加衣服,我在这里等你。她匆匆乘电梯上楼,进屋打开门灯,率先照镜子。又翻开行李找出蓝色风衣,穿戴好再次移步镜前,最后在梳妆台前挑选香水,手指掠过乌木沉香,掠过英国梨,掠过罗勒橙花,选择无人区玫瑰。耳后发梢都要喷,后又轻擦手腕,方才下楼。他像她离开时一样,坐在车座上,手里多了一本书。待她走近,把书递给她说,最近刚读过的,你要不要试试?试试就试试。她接过书看,白色封皮,飞一抹淡粉,点缀黑色波点,边缘处黑色粗体英文横着写“First Love,Last Rites.”。她坐上车讲,我看过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什么?他问。《赎罪》,她讲,詹姆斯·麦卡沃伊的眼睛里像藏着一片湖。他启动车子说,坐稳了。她的头又撞到他的背。朝山上走,沿湖行驶几公里,他们发现软泥青荇间泊着一尾小船。啊!有船!她说。啊!有船!他说。徐徐停车,他们并肩往水边走,夜深露重,她的高跟鞋最不防滑,一不留神踩中青苔顽石,就是一个趔趄,他及时拉住她的胳膊,避免了一场人仰马翻。她一手抓着裙摆,一手靠他撑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起初他只是扶住她的胳膊,仍走得艰难,他干脆拉住她的手。她不晓得手和胳膊的支点作用究竟相差多大,总之,蹒跚步履确实变得利落轻松,她冰凉手指也在他手掌中愈渐回温,回温,回温。直至走到船边,他们已十指交缠。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松开她的手去接听。是个女声,几近陌生的方言。这时她的手机也传来提示音,是少帅请求添加她的微信——看来美女不肯赏光。配龇牙笑表情。她抬头看许灿眼睛,栗色瞳孔正目光炯炯,低头回复道,回到住处发现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搭最早轮渡回去处理家事,改日一定专程拜访。他们同时放下手机,许灿先一步登船,后又来扶她的手。木船极窄,好在中间有篷,她钻进去,在木制条凳坐稳,他立船头,试图摇动桨橹。她问他,你会摇船?不会,他说,但我会游泳。她透过乌篷船上格子方窗,见月夜晴朗,远处似有点点渔火,摇曳生辉。许灿毫不费力将船划离岸边。你猜这是什么人的船?她问。管他呢!许灿还在用力撑船,他的影子映在湖中,随涟漪曲折婉转。可能是白天时渔民捕鱼用的,他又说。见船中卫生尚可,并无半点鱼腥,她未置可否。船行至湖中,许灿就将桨收上来,坐在船头木凳上,她也钻出乌篷,与他并肩而坐,任小船在湖中肆意漂游。几两老酒外加一听“福佳白”,她已略有醉意。你脸怎么那么红?许灿问。她直视他的眼睛,眉眼带笑说,容光焕发。许灿问,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他笑,她也笑。她把手探进缓滞的湖水中,猛然一撩,水珠就挂在许灿眼角眉梢。他们笑得更大声,小船被摇晃得左右战栗,在湖面推出细小波浪。他们笑的时候,眼睛都看向两边,她的那一侧是远山,他的一侧是屋宇。突然一阵嗡鸣,许灿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这么晚了,谁还给你打电话?她问。没什么,许灿转过头来望向她,说说你吧,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她讲,是,笑容渐次收敛,继续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木心讲的。许灿问,什么?远山钟声,无人解意。语罢,她眼底已有泪意。他缓缓拉过她的左手,轻扣在自己掌心,讲,不知能否解你意,但如果你愿意讲,我很愿意听。她仰起头看雾蒙蒙夜色,长出一口气。她任由他牵着左手说,我父亲被人举报,下了大狱,两年了,还未等到最终判决,不知道还会蹲几年,男友当即又悔婚,一年前已在社交网络官宣婚纱照,天底下不会有人比我更惨!她说出这一切,竟如释重负。掉转过头,用力堆出笑脸,说,你呢?你一定不会像我这么惨。许灿说,如果我说一件惨事你心里会好过,那我就可以讲一件。她盯着他的眼睛看。我爱人前几年过世了,车祸,我一个人给她办的后事。他看向远方,不疾不徐,好像在讲远年故事。她掩嘴低声惊呼,天呐!抱歉!许灿转身看向她,说,你不必这样看我,都过去了,这些都可以谈,但可能真的,很难再觉得快乐,也很难再爱上别人,即使动心也不会再恋爱。为什么?她问。因为谈恋爱一点都不高级,他突然笑了出来。他们仍牵着手,双双望向湖面,雾气沆砀,天空突然落雪。啊,雪!她说。啊,雪!他说。雪花纷飞,落在船舱就化了,他们的船自在漂着,行过处留下一尾波痕,轻轻淡淡,融进水中。远方山峦,在雪花翩跹中愈发迷离,世界静默如谜,唯小船踽踽独行,在湖中留下潺潺跫音。不知是谁先起头,开始轻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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