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西瓜妹》内容如下:
32年前的夏天,一个连知了都懒得叫唤的闷热傍晚,在一大片碧绿的西瓜地中,西瓜妹抽出一根光溜溜的荆条向我们冲来。
金牙扭身沿着西瓜地间的界沟,似只被吓惊的野兔一跳一跃向南跑。钢头个子不高,身段极其溜滑,怪叫一声,纵身跃过几步宽的水渠,转身向西瓜妹来的方向窜去。西瓜妹见有人往这边跑,愣了一下,可是水渠太宽,跳不过去,任由那个家伙扬长而去。我只好向后跑。转身跨过桥,沿着马路往碾盘桥方向跑去。跑了几步,见她果然只朝我这边追来。我边跑边扭头观察追兵。无奈平日里看似温顺的乡下丫头,一旦发起火来,气势绝对不输任何一个小子。我边跑边回头瞅。临近碾盘桥时,冷不防脚下一滑,跐溜跌到鲍家沟里了。
八月的乡下,正是雨水丰沛的季节,鲍家沟的水齐着碾盘桥面呼呼往前涌。刚浮出水面的我,只觉得又有一股漩涡不住地把我往水下扯。纵然双臂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湍急的水流义无反顾地拥着我直往桥下钻。
耳边仿佛听到西瓜妹在死命地叫唤:“救人啊!快来人啊!”呛了两口水,我几乎连咳的机会都没有,水开始猛往嘴里灌。河水漫过鼻子,额头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眼前一片昏暗,我渐渐没了意识。
待我醒来,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悲伤地号哭,夹杂着“不是有意的”。另一个声音连说:“好了,好了,顺过来了。”
尽管眼皮似有斤重,我仍挣扎着睁开了。钢头硕大的脑壳、金牙尖尖的耳朵以及无数个人影一下冒了出来。那隐隐的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西瓜妹,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姑娘,被她妈硬薅着辫子,似牵着一条小狗一般,扯到病床前。
刚才的一觉,我不知睡了多久,浑身比跟着家人浇两天地还累。当我真的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的小命没有被无情的河神收走,而是躺在村卫生所里。西瓜地、碾盘桥、汹涌的河水及西瓜妹的含恨追逐,皆成了过去。
感觉头仍有些晕,来不及说上半句话,连额头的疼痛似乎也没心情搭理,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村子里的大公鸡连叫了几阵才把我唤醒。我的床头堆满了营养品,家里人说大部分是西瓜妹家人送来的。村里的规矩,就是人家道了歉,再大的事都算过去了。
躺在床上的我,只好睁着眼,盯着悬在房梁上的盐水瓶不紧不慢地往下滴着液,一边努力回想着昨天傍晚发生的事。
其实,昨天真的没啥大不了的事,也不能全怪西瓜妹。我在瓜庵赶暑假作业,金牙和钢头舍了自家瓜庵来找我下六周棋。下棋要有彩头,输了的人就要表演一个搞笑的节目。混战结束后,各输一局。
轮到我表演,猛然瞅了相隔几块地的西瓜妹正在臭美。她在瓜庵前揪了几朵凤阳花,用力捏出汁正往指甲上涂。指甲立刻变得似天上的火烧云一般艳丽。
于是,我站在瓜庵前,号起了一首幼儿园时代学过的儿歌:“小丫头,背巴斗,背到河沿拾豌豆。豌豆开花,丫头来家,家里放炮,丫头上吊。”
西瓜妹停了手,朝这边瞅了两眼,扭过脸再继续涂,没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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