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漠河极光》内容如下:
我对面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她看着岁数要比我小一点,怀里抱着不满一岁的孩子。从上了车之后她就没有下过床,喂奶、换尿布、吃饭都是在床上进行的,其实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两根香蕉和一份自热米饭,还是清汤的那种。吃完饭后,她把饭盒盖好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我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始终没有开口。我没有回看她,但我猜她应该是想说一些孩子可能会在半夜哭闹,会打扰我休息之类的,又或者是想让我在扔垃圾的时候帮她把那些垃圾也顺手丢掉。但她什么都没说。
我睡觉之前有去卫生间的习惯,于是我就顺手帮她把那些东西装在了我的垃圾袋里了,我觉得她就是想让我做这件事。她看到后连忙撤出正在轻轻拍打着孩子的手,说,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不用麻烦您了。我说,没事,好好哄孩子吧,顺手的事。她的普通话很标准,比我说得要好。
我回来之后看到小桌子上摆了一瓶奶,但我也没多看,我知道是她放的,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孩子已经睡了,很安静,一点也没有夜里会吵闹的样子。她撩起垂在眼前的头发说,谢谢你。我就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没关系。她没有提及那瓶奶的事,我也没有问,它就那样一直被放在那里。
那孩子就跟我认为的一样,一晚上都很安静,倒是她折腾的声音把我吵醒了两次,一次是奶瓶掉落,一次是塑料袋的声音。期间我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星星和白雪把大兴安岭的轮廓照出来,我想如果生活在这里会是怎样,是每天都被沁人心脾的空气唤醒,还是每晚都因为那些猛禽的叫声而感到不安。寒气不断吹着我的脸,我的眼睛被它刺得生疼,我不断用手揉眼睛,揉一次眼泪就出来一次,但这也极大地缓解了我眼睛的疼痛,让我有了更多机会去看一看那些我没有见过的风景。第二天天亮了之后,我竟感到了一丝饿意,我起床去接热水的时候那位妈妈也起来了,还问我昨晚有没有吵到我。她拿着昨晚换下的一次性纸尿裤和奶瓶去了那边,我去了另一边。
十点左右的时候,火车车厢里的广播开始播报漠河的一些事了,其中我最在意的肯定就是极光了,不过那些文件性的广播词实在没办法满足我对极光的想象。窗外白雪皑皑,常青的松树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富有活力。村庄上也是层层白雪,车辙留下的印子清晰可见,几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们的嘴里吐出白色的水汽,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到站之后,我向预定的房屋方向出发,据说在那里有很大几率看到极光。大巴车停在了村口,下车之后我发现那里的雪要比其他地方厚,雪几乎淹没了半个拖拉机的轱辘。路上的雪很明显是被大铲车推开的,作为景点,这里需要这条路把像我这样的游客拉进来。
那个屋子是个二层小楼,我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了一句谁啊,我说我是之前预定了民居的,随后门就打开了。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外国老太太,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毛衣,站在门槛里面的她才差不多和我一样高。她说,你就是沈妍吧?那声音无比亲切,普通话也异常标准。我说,是的。她干枯了的手一把就接过了我的行李箱,说,我叫塔利亚,是这房子的主人,进来吧。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告诉我,我的房间在二楼,而且这里只把那一间屋子当作客间,不用担心有人打扰。我说好的。那是一间向阳的屋子,有一扇很大的窗户,这让屋子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叫我下楼吃饭,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的,而且这会儿早已过了饭点。她说,不为什么,因为你是客。这让我受到了一丝触动,心想,也许她真的是在借这个机会和别人交朋友吧,一种小说里的人出现在现实中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告诉我,她是俄罗斯人,家就在黑龙江的另一边,是在一次游玩的时候认识的她丈夫,然后嫁到了这边,之后就一直留在了这儿,前些年她丈夫得了病走了,所以她就把那间屋子挂在了网上当民居,把它交给自己喜欢的客人,还说很感谢我能选择她这里。这些都是她主动告诉我的。她准备的是面条,说是因为看到了我电话号码的属地,我的心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她发现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随即补充说,你别怕,这是为了迎接你做的一点功课而已,别的我也做不到,就只能试着做一顿合你胃口的饭了。
一楼的装修带一点西式风格,墙面上挂着几幅油画,是那种模糊的印象派的作品,我看不出所以然来。就在我端详桌上的瓶瓶罐罐时,塔利亚的猫出现了,那是一只缅因猫,叫卡莎,长着很好看的眼睛和毛发。它不怕我,我们目光相撞之后它径直向我走了过来,用它的脑袋蹭我的小腿。塔利亚说这猫见惯了生人,所以会对我这样。这是我想得到的。和猫玩耍了一阵之后我的身体出现了倦意,当时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恐惧,我怕是病的缘故,所以给塔利亚说了一声之后我就上楼去了。回到房间不久塔利亚就端着水杯敲开了我的房门,是啊,我竟然忘了接杯水了。她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不是吧,可能就是坐了两天车,累了。她把水杯递给我说,那好,你去休息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叫你。走到楼梯口那儿的时候她又叮嘱我说,有什么事就叫我,不要客气。我说,好的。患病几年,我甚至连病的症状是怎么样的都不是很清楚。我从包里翻出药,按照之前医生叮嘱的那样喝了药就上床了。入睡很快,但我的脑海里停留着塔利亚的那头白发,潜意识在拿它在跟我爸妈做对比。我感觉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溜了出去,但我却怎么也拿不起胳膊将它擦掉,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被云朵围起来了一样,轻盈又虚无。我感觉我已经死了,直到塔利亚再次敲响了房门,才把我从那种感觉里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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