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夏季的神谕》内容如下:
我和马老师都没有作声。走进那间熟悉的房间,得穿过老板娘家客厅。客厅里有火塘,一年四季都烧着柴火,旁边放着电视、茶几、沙发,都布满灰尘。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可我只记得客厅里嘈杂的声音。电视里放着录像,那些影像仿佛只是象征,偶尔才会有人去关注一下虚构的情节。
住店的客人,大多是山上下来的村民,他们为了赶集做生意,头天晚上就要下山来。他们似乎忘记了路途的疲惫,坐在沙发上喝酒、抽烟、聊天、嗑瓜子。有一个山里人,怀里抱着孩子,孩子哭起来,山里人用手指蘸一点酒喂给孩子,孩子把指头咂出响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用最快速度走进房间,进去就马上把门关上。下山时流了许多汗水,也遇到阵雨的袭击,我感到疲惫不堪,躺在床上。房间里光线暗淡,空气潮湿,有些许霉味,被子上枕头上有山区旅馆特有的汗味和胶鞋味道。这些我都全然不顾,反正明天就可以到渴望已久的县城了。
马老师已经打开电视,看琼瑶剧。我吃了点饼干和水果,不和马老师说话。马老师买来饭菜,看到我蜷曲着身子已经睡着。
他叫醒我。我不理。我喜欢听客厅里的人说我听不懂的少数民族语言,那些像唱歌一样的话语,好像催眠曲,我又在朦胧中睡着了。
4、
夜里,我在呻吟中醒来。马老师已经坐在床边上,他从来没有听到我在夜里呻吟。倒是我很不适应马老师很多个夜晚的夜游和梦话。有个夜晚,我醒来,发现马老师不见了,我匆忙走出宿舍,看到他赤裸着上身在教室里对着空桌子上课。我赶快把他拉回宿舍。马老师睡下以后,我在漫山遍野的风声中久久不能入睡。在半山小学,我很少有什么不适。我的呻吟让马老师感到紧张,他摸一下我额头,手马上移开。怎么了,这么烫!
可能是感冒。我说。这声音自己听起来都有些模糊。
吃药了吗?
平时我们都备有药,在山上,生病都是自己处理。
吃过了。
马老师说我全身滚烫,我却一直说冷,牙齿磕碰着说冷。三更半夜的,没有任何办法,马老师一直忙着用湿毛巾给我降温。我还是冷。他把两床被子都压在我身上,我还是身体抖得老高,一个劲说冷。
马老师似乎预感到什么,前所未有地紧张,在闷热的房间里已经浑身湿透。
两床被子压得我很难翻身,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到重压和燥热,肚皮时不时会鼓起包块。孩子醒了,也可能是察觉到什么使他不安,这个晚上动得比以往频繁。
月光挤进木窗。朦胧中,我发现马老师微红的脸上长出一圈浓密的胡茬。明天得提醒他刮刮胡子,马上就要去县城了。如果不是因为怀着孕,我甚至可以帮他刮。但我不能打破乡镇上关于孕妇不能剪头发,不能摘水果,不能割韭菜之类的禁忌。那么,马老师的胡子肯定是不能帮他刮的。实在不行,到理发店里去刮吧。我在两床被子下胡思乱想,呼吸急促。
冷!冷!我牙齿打战,喃喃地说。
马老师把湿毛巾敷在我额头。拍拍我肩头,说,天明就去医院。
对,天明就去医院。我似乎对天明有了期待,期待窗户亮起来。我望着窗户上的月光睡着了。然而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自己没有睡着,但仔细回忆,分明又做到了那个梦啊!
我梦见自己生了女儿。当东红旅馆老板娘告诉我是女儿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些失落。为什么告诉我这消息的是她,那个神秘的巫师。我感到奇怪,望着马老师,有些负疚感。怀孕后,我常做这样的梦。一位已婚男同事告诉我,女人在生育过程中是很奇怪的,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喜欢女儿,但在疼痛降临即将生下孩子的最后时刻,心里终究还是盼望着生个儿子。我曾反驳过同事。他说这是他妻子的真实想法。抛开世俗观念不说,现在生活压力太大,男孩的承受力总要比女孩强些。
回忆着那个梦,我从心底里喜欢梦里那个漂亮的女儿。我高兴地睁开眼,看到太阳已经照在旅馆木质的窗户上。雨停了。我摇摇头,想感觉一下自己还发不发烧。马老师摸摸我的头,说道,好像不烧了。
我还有些迷糊,说,我感觉不到。
马老师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肯定地说,不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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