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李丁解猪》内容如下:
李丁先用大屠刀,切割出猪的大部位,利索地各分其类。然后,放下大屠刀,拎起另一把形制略小的小屠刀,把每个类别分割成三十二份。铺在地上的蓝色塑料布,像一小片湖水,上面分放着三十二片舒展开的干荷叶。李丁像抓中药一样,把各个类别的小份,分别放在干荷叶上。然后,脱下手套往石桌上一丢,说:“请拿秤来称,每份五斤,有差别也不过在二、三钱之间,这个——我有把握!”
打下手的搬来了天平秤,三十二份过秤后,只有一份少二钱、一份多二钱。李丁说:“老夫今天过瘾了。那就让我优先拿一份吧,这份少了两钱的归我,说明我手艺不精,值得警醒。”
掌声和欢呼声从四周响起,经久不息。
我对妻子说:“作为一个曾经的记者,你不能不为李丁写篇文章。”
“应该,应该。”
“但我得上门去采访他,可眼下是不准串门的。”
“你可以用手机采访。”
“对。”
我打手机给李丁,总是忙音。记者的天性是耐得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两天后,终于接通了李丁的电话。我亮明身份,并表达了我的敬意,然后开始了采访。李丁很开朗,一一回答了我的提问。
想不到李丁七十岁了,并不是屠宰业中的人物,原是上海一家医学院教解剖学的教授。在给学生讲解临床解剖学的过程中,很多时候是在猪身上开刀,故解猪不过是小技。他之所以住到潭州市来,是因他的祖籍在这里,乡下还有不少远亲近戚,父母过世时嘱咐他不要忘了李家的根脉,应该常来故乡住住。没想到他和妻子刚住进新居,就碰上了疫情,碰上了分割猪肉这件事,他“老夫聊发少年狂”,才有了炫技的冲动。
“章记者,这睁着眼睛解猪有什么奇巧?我还可以蒙上眼睛解猪,真不是吹牛。哈哈。”
于是我写了篇新闻特写《李丁解猪》,先登载在《潭州日报》的网络电子版上,再转发到“吉5 院”的微信群里。万万没想到舆论大哗,跟帖的言辞颇为激愤。
“解剖人尸体的手。怎么要逞强来解猪?猪肉是要入口的,想起来就恶心!”
“这个老头子,太不懂规矩了!”
……
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干什么要写这篇文章?不可理解的是这些邻居,原先对李丁的感激和尊敬,怎么会变成以怨报德?我想打电话给李丁,表白我由衷的歉意,但他的手机关了。
十天后,疫情解除了。
在一个阳光明亮的上午,我站在李丁家的门前,急急地摁响了门铃。没人答应,没人开门。
李丁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了,回上海了?回乡下的亲戚家去了?
两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李丁,他像一片云,飘离了吉平山庄的这个院子,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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