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越岭线轶事》内容如下: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老张终于到了工队驻地。大兴安岭冬天的凌晨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他的手脚已经冻得木木的。他在帐篷外用力跺跺脚搓搓手,掀开帐篷的帘子,悄悄地摸索到自己的铺前。帐篷里暖洋洋的。昏黄的白炽灯下,工友们都在酣睡。工棚里熟悉的酒味、汗味和臭脚丫子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老张感到亲切。老张脱掉皮袄,给大铁炉子加了几块木头柈子,他把挂在铁炉子边上工友们白天干活穿湿了的棉乌拉、鞋垫和手闷子翻了个个儿,把邻铺小段踹开的被子盖好,脱了鞋钻进被窝。他还能睡一个小时。
突发意外
早晨六点多,天刚微微发亮。小工队一天紧张的采伐工作开始了。
队长辛大个在吃早饭的时候拖着长腔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好了。今天老张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采伐那棵樟子松。
虽然刚入冬不久,但两场大雪过后,林子里的积雪已没过膝盖,低洼的地方被风吹的雪已经有齐腰深。这是一片落叶松林,参天大树笔直地矗立在雪中,偶尔能看到几棵樟子松。墨绿的樟子松针上挂满了积雪,如朵朵摇摇欲坠的棉球,煞是好看。
小段扛着架杆,提着油桶,吃力地在雪中跋涉。他昂着头一边走一边大声地朗诵:“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嘿,小子,不简单啊,会背诵陈毅元帅的诗啊?”小段转过身,一双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满身油污的老张。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眼中土里土气的老工人居然知道这是陈毅的诗!他来到这个工队上班两年多了,因为自己成分不好,收敛得很,他从不和任何人多说话,不想去了解别人,也不想别人了解他。每天在这个山沟沟里,抬头看到的是站着的树,低头看到的是伐倒的树。工友们在他眼里个个粗俗得很。不喝酒还好,晚上下班喝了酒说的都是裤腰带以下的事,他听得脸红心跳,捂着被子也直往耳朵里钻,想看个书也不得消停。
“小子!念了几年书啊?”“还有半年高中毕业!”“不错!咱们林场没有两个念过高中的,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等有机会我跟主任说说,让你干点能发挥才能的活。”
“张叔,你念几年书啊?”“我啊?没念几年,不过我比你文凭高,我是大学毕业,军政大学。”“啊?”小段惊得大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军政大学?我的妈啊!那是培养将军的地方!你在部队是个什么官?张叔!你也算是枪林弹雨走过来的!一定立过很多功吧?给我讲讲?”“太大的功倒是没立过,不过,嗨!到地方了,开始干活,等有时间给你讲讲。”
说着话,俩人已经来到山场。远远的就看到那棵粗大的落叶松,大有鹤立鸡群的威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敬畏地看着这棵松树。它树干笔直,高耸入云。不是很大的树冠以下一个多余的枝杈也没有。小段把脸仰起,脸和肩膀几乎持平了,还是看不到树尖。老张想,它可真俊呢。你个大家伙,有上千岁了呢?小段叹息道:“张叔!这棵树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参天大树!得长几百上千年才能这么高吧?我们就这么把它伐了?”老张看了看他那双大眼睛:“哼,还不是你回去吹?说看到这么棵大树,那个辛大个听了能放过它?他为了提前完成采伐任务正着急呢。”小段叹了口气:“哎呀,我也不知道啊,早知道他要伐它,我不说好了。”“唉,伐吧,伐吧,我们不伐它,保不齐别人看到也会伐。”
“嗨,老张,你考虑好了吗?顺山倒吧。把油锯给我,我先来!”队长辛大个跳下拖拉机。辛大个年龄和老张差不多,四十多岁。一米九的大个子,哪里长得都比别人长,小段觉得他长脸上的鼻子可能要比自己的鼻子长半寸。
老张听辛大个这么说,就把油锯递给了他。老张知道队长其实也是个采伐能手。辛大个拉响油锯。老张用树枝把树根附近的积雪清理干净。辛大个把脚边一棵小松树放倒,留了一米高的树座,这样他就可以半靠在这棵树座上开始作业。
伐木工都知道,用油锯伐倒一棵三四十公分的树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但是要伐倒这棵底径近一米的大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家都专注地看着队长,只见他先在距离树根三十公分的地方斜着下锯,油锯艰难地运动着。
辛大个用了近半个小时把斜口切好,一箱油就用完了。老张给油锯加满油,开始切横切口。横切口要比斜切口难度大,还费力。不一会儿,老张的头上就冒汗了,锯到一半的时候他摘掉棉帽子,花白的头上像蒸锅被烧开一样腾起了热气。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小段、小李子和王明亮冻得直跺脚,大家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老张。
半个小时后两面切口也已完成。老张直起腰。他明显地感到体力不如去年了。在高寒林区二十多年的劳作,把他当兵十多年练就的强壮身体累得驼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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