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月亮掉到水盆里》内容如下:
常亮木木地摇了摇头。
母亲看出了异常,追问道,怎么啦?你们吵架了吗?
常亮依旧摇了摇头。
母亲急了,说,到底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啊!
常亮一边庆幸自己赶在了白乐前面,一边又担心白乐会出事儿,无心对父母解释,丢下一句回头再跟你们说,就跌跌撞撞地出了家门。正是午间高峰期,电梯走走停停,常亮等不及,小跑着下楼梯,他想要在小区门口堵住白乐。
常亮在小区门口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始终不见白乐的影子。小区不大,就一个门,白乐要是回来,没理由会逃过他的眼睛。虽已是中秋时节,但“秋老虎”依然肆虐,幸亏黑云遮住了太阳,没有炙烤,只是闷热。常亮在额头抹了一把汗,内心的焦虑令他既生气又不安。饭点儿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炖肉、炒菜的香味儿,一股脑儿往他的鼻孔里钻,不失时宜地挑逗他的饥肠,发出叽叽咕咕的抗议声。
父亲又打来了电话,还是问,找到白乐了吗?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常亮舔一下干裂的嘴唇,费力地吞下一口唾液,回答说,白乐不知跑哪儿去了,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们了。
父亲又问,给她打电话了吗?
常亮答,出来时走得急促,没带手机。
父亲叹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给人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通着,可就是不接。
大十五的,她能去哪儿呢?回娘家?是万万不可能的,白乐娘家最讲究习俗,一向不肯逾越半步,中秋节、春节出嫁的姑娘不能回娘家的旧俗已经在当地流传了几百年,虽然随着独生子女的增多和观念的更新,开放的家庭已经开始突破,女儿带上女婿、外甥回娘家团圆已不再是新鲜事儿,可在他们家却仍是禁忌,不仅白乐的父母、兄长不能接受,连白乐自己也不能接受。开车去外地了?应该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她拿本已经六年了,但一次高速也没上过,她应该没胆量去独自尝试。可常亮还是担心,要是她真的逞一时之气,独自一人开车上了高速呢?
右眼皮跳到常亮无法正常睁眼,心也慌得厉害,他六神无主地拦下一个急匆匆的路人,借手机给白乐打电话,连续打了三次都不接;他想一定是陌生号码的原因,发信息说,我是常亮;再打,还是不接。
欢声笑语潮水似的一波又一波从开着的窗户飘出来,碰杯、祝福的声音一家高过一家,常亮听着心越揪越紧,他断定白乐不会回来吃团圆饭了。此时他们一家四口却分散在四地,大女儿跟着前妻在外地,中秋假期短,不值得回来团聚,小女儿一个人在家,白乐更是杳无音信。想到小女儿,他不由得心疼起来,孩子还小,一个人在家还没吃午饭,他得赶紧回家去安顿好孩子,再做寻找白乐的打算。
出租车不好打,常亮扫了共享单车,把电门拧到最大,一路狂奔。他一进家门,小女儿就看着他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饿了。
常亮差点儿没控制住眼泪,问,听到爸爸的手机响了吗?你妈妈打电话了吗?
小女儿说,没响也没打。
父母没再打电话来,常亮的心也不平衡起来,难怪白乐会生气,父母有时候做得也的确不到位,就拿当下来说,明知白乐不知去向,他肯定是要去寻找的,也不懂得来关照一下小孙女或安排老二过来接一下。
埋怨只是一闪而过,最要紧的还是要先找到白乐。常亮打她的电话,通着,一直不接,反复打,还是不接;给她发微信说了一大堆软话、好话,也不见她回一个字。
联系不上,只能去找,找又是大海捞针,也只能是碰运气。不管如何,常亮还是决定安顿好小女儿去找白乐。他给小女儿泡了一碗方便面,切开一个月饼,说,大十五的,让我娃吃方便面,真是罪过。
小女儿倒是很开心,方便面对她来说胜过一切大鱼大肉,平时想吃白乐高低不答应,在她看来,方便面就是发明来害人的,把一些人惯懒了不说,谁吃谁胖,尤其是女性,从小就应该保持完美体形,坚决不能碰它。
方便面独特的香气令常亮觉得更加饥饿,但光是肠胃在作怪,嘴巴却没有想要吃的冲动。他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女儿说,你吃完饭一个人在家好好写作业,爸爸去找妈妈,好不好?小女儿懂事地点了点头。
他担心白乐在气头上开车,出了交通事故,就打车沿能回父母家的几条路来回绕。因过节,人们都在家团圆,中午的街道十分清静,鲜有车辆和行人。看着空空荡荡、平静如水的大街,他的心也被掏空了,对白乐的担忧溢满整个心脏。随之他惊奇地发现,随着紧张感的不断加剧,右眼皮竟不跳了,心跳也没那么厉害了。
常亮指挥出租车司机满大街绕。司机就快被绕晕了,半乞求半劝解道,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不等于是瞎猫想碰死耗子吗,哪有那么多巧合啊;再说,这大过节的,老婆孩子还等我回去吃团圆饭呢。
其实在绕完回父母家的几条必经之路后,常亮就不抱多大希望了,只是他不甘心,更不愿意回家没头没脑地等。
出租车司机见他不吭气,又说,大哥,听我一句劝,咱回家等吧,女人都一个样,能放下男人也放不下孩子,耍耍小性子就没事儿了,今晚嫂子一准儿回家。
常亮说,你不懂,我家这个不同,在娘家惯坏了,啥都得由着她,一旦不合她心意,心瓷着呢。
出租车司机无奈地叹口气,说,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绕下去哇,就这么大个地方,已经来回绕两圈了,再绕下去也没意义了吧,你倒是可以不心疼钱,可我还得回家吃团圆饭,好不容易过个节,下午也想给自己放个假。
话说至此,常亮也觉得确实有点儿不合时宜,虽说出租车是服务行业,可人家不想为你提供服务了,你总不能山大王一样强迫人家吧;再说,人家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己这般没头苍蝇似的找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再说了,孩子一个人在家,等得时间久了搞不好会做出不安全的举动。几个现实状况加起来,到底还是破解了他的固执,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那好吧,麻烦你靠边停下,我走着去找。
出租车司机面露一丝笑容,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在说给他听,更像是自言自语,跑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见这样死犟的男人。
扫码付过车费,常亮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饥饿导致他血糖低,先是手脚无力,再是胸闷心慌,不一会儿就发展到浑身颤抖。他就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用舌头上下左右搅动着快速吮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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