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小摇铃》内容如下:
老竹又想到儿子小龙,从前总为小龙照顾不到家而对他牢骚满腹,现在却很得意有这么个有钱的儿子,钱,也真是个好东西,要不是儿子有钱,能请得了保姆?他享得了清福?老竹越想越舒泰。家里没他什么事,他想到集市上去晃悠一番。
集市离家就一里地,而且是大路,来回方便得很,但这两年,老竹很少到集市去,有时去买点东西,也是快去快回,生怕荷香摇铃了他不在家。现在,他可以轻轻松松心无挂念地去集市坐坐茶馆,跟一帮差不多年龄的老人喝喝茶、聊聊天了。
这天下午,老竹去集市,刚走到集市口小超市门边,小超市的女老板李小翠就招呼她:“我说老竹,你家请了个保姆吧?那女人干得怎样,是不是偷懒哪?”
李小翠四十来岁。老竹突然想起那天朱爱萍说一个大妹子热心给她指了路,想必就是这个李小翠。老竹得意地说:“干得好呢,一点不偷懒,劲儿也大。”
“你就喜欢劲儿大的,喜欢勤快的,快活不死你。”李小翠一脸坏笑。
老竹听出味道了,骂一句:“你那嘴就像你下面的那个瓢,淌不出什么好水。”
“你个死鬼,就知道女人的瓢,家里有个瓢,还要从外面找一个瓢。”
李小翠这人其实不坏,但素来就是一张刀子嘴,老竹惹不起她,赶忙走开。
老竹进了茶馆喝茶。茶馆里的老人许多都认识,老竹一来,茶馆就热闹起来。大家也都知道老竹家里请了保姆,就为此议论纷纷,有人说些正当的,也有人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些话就像李小翠说的那样,有些刺耳。老竹不便发作,茶却喝的是一种怪味儿。
老竹不想再喝了,早早付了茶钱,回家。
朱爱萍不在家。老竹就进了老婆的房,问要不要喝水,翻身。
荷香说:“我这没什么事。朱爱萍刚去菜园翻地了,你去帮帮她吧。”
老竹没想到荷香会主动让他去给朱爱萍帮忙,看来她已完全接受了朱爱萍,也不再疑神疑鬼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就高兴地带了把锄头去菜园。
老竹家菜园在河湾那边。远远地,老竹望见朱爱萍果然在那边忙活。
都快六月了,菜园里的菜该陆续换季了,这些,朱爱萍当然懂,昨天她就说要抓紧种一些豇豆、丝瓜什么的,现在,她正在整修两块菜地。朱爱萍忙活的架势很好看,锄头使起来有轻有重,十分娴熟。老竹竟有些恍惚,朱爱萍的身影似乎一下变成了荷香。
荷香还没瘫的时候,在菜地里也是这样,架势很好看。那时老竹只要有空,都会去给荷香帮忙。老竹会唱几句家乡的黄梅戏,“……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那时和荷香一起在菜园里,他总要哼上几句,荷香也爱听。两人就这么一个唱,一个听,一个挑水,一个浇园,把菜地上的事忙活好了,又一起回家。
见老竹走过来,朱爱萍直一下腰,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竹说:“茶馆吵死人,不想喝。不如到这来帮帮你。”朱爱萍却说不用,让他回家照看大姐。老竹说荷香没什么事,是她叫他来帮忙的。朱爱萍也就随他。
老竹使起锄头来自然也很娴熟,很轻松。忽然,他又哼起黄梅戏来:“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正要往下哼,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妥,停住了。
却听朱爱萍说:“你还会唱黄梅戏呀?那是《天仙配》里的歌。”
看来朱爱萍也对黄梅戏很熟,老竹不好意思说:“不大会,哼着好玩呢。”
朱爱萍说:“黄梅戏真好听,我家老公也喜欢唱黄梅戏,会唱《天仙配》。”
老竹怔了一下。刘老板说过,朱爱萍老公前年就死了,老竹怕她不想人家提这事,就一直也不敢问,怕刺激了她。现在朱爱萍却自己说起了她老公。老竹不知是该把话说破,还是该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含含糊糊地说:“你家老公肯定对你好吧?”
“那当然。”朱爱萍说,“你不也对大姐好吗?”
老竹说:“那是,都是农村人,夫妻能有什么不好呢?你说是不是?”
朱爱萍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顾埋头整翻菜地。
荷香越来越喜欢上朱爱萍了,心情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荷香刚瘫那会,村里人都来看过她,安慰过她,但人家也不可能天天来。荷香闭在屋子里,急得不行!有时老竹把她抱上轮椅,推到大屋场去转转。可是,看人家活蹦乱跳的样子,她又很难过,想从前自己也是那么活蹦乱跳的,可现在,遭的什么罪呀!有时有人过来跟她搭话,荷香又觉得人家只是可怜她,心里也难受。荷香就不想出去了,宁愿待在屋里。晚上,老竹陪着她,但老竹木呆呆的,两人小眼瞪大眼,也没什么话说。
现在好了,有了朱爱萍,两人可以一起聊聊家常,说说女人的心里话。
朱爱萍也乐意陪荷香说话,觉得这大姐很和气的,不像那些城里人。
今年春天,朱爱萍在城里一户人家当保姆,服侍一位老奶奶,那老奶奶的儿子倒很不错,文质彬彬的,只是老奶奶脑子有些毛病,不太认得人,不时把她当成她那不孝顺的媳妇,骂她,很难听。她虽然知道老人家骂的不是她,但天天听老奶奶骂,也受不了,就不想干了。老奶奶的儿子极力挽留她,不停地给她赔不是,并答应加几百块钱工资。她就留下来了,倒不是为了那加的几百块钱工资,只是她心软,觉得这家儿子话说得好,那老奶奶也可怜。但后来,那人家的媳妇说她怪话,这可比老奶奶骂更受不了,就坚决走人了。
那天晚上,朱爱萍一边给荷香按摩身子,一边把这事说给荷香听。
荷香说:“那个媳妇是太不像话,要是我,也要走。”
朱爱萍说:“是呀,我们干保姆的,谁愿天天看人家脸色。后来我到中介重新登记,刘老板说你们家恰好要人,我这就来了。您大姐人好,我干了也舒畅。”
“我好什么呀?”荷香说,“再说我家没城里条件好,也不热闹,难为你了。”
朱爱萍说:“现在农村水电都很方便,一点儿都不比城里差,我又不是来玩的,要热闹干什么?!我家还在山里呢,我就喜欢清静,不喜欢城里闹哄哄的。”
那天半夜,朱爱萍将荷香抱到便凳上解大便,因为荷香便急了些,给朱爱萍沾了一身,臭烘烘的,荷香很过意不去,说:“看把你搞脏的,我也是前生没修好,落了这么个怪病,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别人。真不如找一瓶毒药,毒死自己,一了百了。”
朱爱萍说:“大姐这说的什么怪话,你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做保姆得了工资,累点脏点算什么?再说,我们也是有缘分哪,你以后就把我当你亲妹妹就行了。”
荷香心里一暖,说:“我也是遇上了你,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朱爱萍跟荷香每天都像这样,总会有许多话说。
一天,两人聊得开心,朱爱萍拿出她来时带的自己做的新茶,给荷香泡了一杯,让荷香尝尝。水一倒进去,只见茶杯里,尖尖的茶叶漂浮在水面,后来慢慢沉入杯底,水也跟着慢慢绿了,清亮亮的绿,茶杯口,缕缕淡淡的水汽袅袅飘了上去。
荷香尝了几口,高兴地说:“这茶可真香!你也了不起,会做茶。”
见荷香高兴,朱爱萍心里也很香,不禁得意地说:“我们山里女人都会做茶。”
荷香似乎有点儿好奇,问:“你们那里人家是不是都兴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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