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月光下的凤尾竹(小说)》内容如下:
小山说,葫芦也能吹响响?阿家院里每年都种几棵葫芦,长成了一劈两半搲米舀面当水瓢,你要要了,我过年给你捎俩来。
小山脸颊红红的,带着一种讨好的神色。我老婆却像没看见,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要!跨出单元门她又对我说,以后再给他加一条:半夜里不许站门外,怪吓人的。
老婆的表姐查出来是乳腺癌,很快做了切除手术,从住院到出院,我俩轮流着陪侍了六个星期。出院前一天,老婆又去帮着办手续,离开医院时感到有些头晕。她低血压,一辈子经不住累,禁不住饿,一不小心就会出现低血糖。女儿生完孩子刚满月,她说要回家,撇下就回来了。这回她表姐来省城住院,我知道她是强撑着,我说有我去就行了,她不依,说她表姐小时候对她怎么怎么好,又说她外甥白天晚上一个人熬,她不忍心。最后那几天,我俩都累得像霜打过的秋菠菜。终于可以出院了,她在电话里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家炖上排骨,烧上洗澡水,然后站在阳台上守望她。楼下的解放路车流滚滚,过街天桥上人头攒动,上下公交车的乘客像蚂蚁,菜市场打烊杀价的叫卖声浊浪排空。我眼睛不停地在公交站、过街天桥及小区大门间逡巡,眼见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从金融大厦的尖顶上逝去,迎泽公园内的摩天轮也停止了转动,还是不见她人影。给她打手机,提示关机了;又给她外甥打,回说她姨临走时手机快没电了。
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正看到梅西发点球,一阵踢门声咚咚响起。我嘟哝,你自己没有带钥匙?
打开门却是一个压弯的身躯,背上扛个人。我惊叫,老婆你这是怎么啦?
却听见小山在她身底吃力地说,冷伯快些快些,看往哪里搁?
我赶忙扶住他俩走进卧室,慢慢将她放到床上,老婆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快……糖、糖。
我跑着拿块方糖塞进她嘴里,又为她沏了杯红糖水,回身问小山,你在哪里碰到她的?
他说,一楼台阶上。阿下去倒垃圾,差点绊倒了,还以为是谁家的狗卧在那儿,拍着感应灯,看清是冷姨。阿要问,又不敢,手里提溜着腌臜东西。跑出去把垃圾扔了返回来,见她还塌靠在栏杆上,脸上冒着汗。阿喊冷姨冷姨,她不应,也不睁眼,阿觉着不对劲,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拦腰把她扛上来了。
我说谢谢啦,太谢谢你啦。
他说,谢甚谢,别说是人,就是个猫猫狗狗,看着伤了病了,也不能不管。阿只是怕冷姨嫌我……嘿嘿阿赶紧回呀,该给老两口喂饭了。
老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再没提“约法四章”的事。我戏谑,要不要写张告示贴楼道里?
她抓起枕巾砸向我。
我说,还是远亲不如近邻吧?想想那天多危险,要不是小山碰上……咱可得好好酬谢一下小山。
老婆说,别小山、小山的了好不好?听着真别扭。
我说,那叫啥?总不能叫他老山吧?
老婆说,叫……小苟子吧。
我说,嚯,一下子变成宠物了?
老婆睨起眼,咋?吃醋了?
我哈哈大笑,我用吃他的醋?我巴不得你能像待你外甥一样体谅他,你外甥白天还能睡个囫囵觉,他每天,连俩钟头的完整时间都没有。
老婆说他为啥不叫老婆来帮他?或者干脆把黄姐那份活也揽下,多合适。我说这话我早问过,他说主家不肯,他老婆也来不了,家里还有爹妈和俩孩子。
老婆说主家为啥不肯?总比小苟子给老太太收拾好。
我说主家叫黄姐做饭他买菜,黄姐记账,他花钱,意图不是明摆着吗?
老婆说,这么说来,那摄像头是监控俩保姆的?
我说至少兼而有之吧。
老婆说,要这么着,门口那个更得叫他们拆掉。
6、
冬日的阳光像金子,洒在长长的阳台上,我和老婆仰躺在藤椅里,享受着上天的恩宠。我家的阳台也没封,全厂大部分人家的阳台都没封。“军转民”之前,我们的车间都在山洞里,于是大家对太阳,便有了份特殊的情愫,谁也不舍得把她恩赐的紫外线隔在玻璃的外头。
对门老先生也来到阳台上,手里抱颗大篮球。我瞧见了站起来,隔着水泥栏跟他打招呼,他却仿佛不记得我,自顾自玩起篮球来。左手拍几下,右手拍几下,动作很娴熟,还不时做个跳起投篮的动作。
我惊讶,冲他大声问,老先生以前是运动健将吧?他抱起球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当年是省教工队前锋。
我说,一看您就身手不凡,原来哪个学校的?
十七中。
你老伴呢?
也是十七中。
为什么搬到这里来?
学校教工宿舍拆迁了。
老先生继续拍篮球,拍着拍着转过身问我,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不明白他所指,便说我是北航的。
老先生说,北航的?我二小子也是北航的,老大清华的,女儿交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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