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冬天到东北来放羊》内容如下:
“是,我是得把话讲清楚了。”接下来,锤子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起事情的缘由。原来,前些年锤子在哈尔滨浴池搓澡挣了些钱,就想兑下个澡堂子自己当小老板,哪承想赶上了疫情,澡堂子干不了了,这才琢磨回老家讷河,买了一群羊准备发展养殖业……“这听起来不挺好吗?也没我老孙啥事啊?”“有你的事!”锤子说,“本来我那两百只羊养得好好的,冬天随便撒到田里去,它们撒欢吃玉米秸秆,吃甜菜叶子,吃大豆秧,我一分草料都不用添,现在可倒好,老孙你把老铁招来了,把咱屯子的田地都租给了他,听说呼伦贝尔老乡还要运来一万头牛羊,你就说说,以后我的羊往哪儿放?你老孙是不是断了我的活路?”
“闹了半天,锤子这是要他的羊群在咱们地里白吃白喝呀!”看热闹的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是呀,田地是俺们的,俺们租出去他还不乐意了,这是吃白食吃惯嘴了!”男人们你整一句我整一句。老孙在旁边皱着眉头,锤子针对的毕竟是自己,他琢磨琢磨,觉得锤子这话说的也没毛病,不过,正所谓“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总不能……
大家正议论纷纷呢,特木尔又笑呵呵地站起来,挥了挥他那两只牧人的大手,说:“锤子说的呀,都听明白了我……”
老孙拉他坐下:“没你事,老铁,有事我兜着……”
“米尼阿哈,你听我说,锤子刚说了,我放羊来了,他就没地方放,他有地方放,我就没地方放,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锤子呀,你的羊我放了,都搁在一个群里,完事了不是吗?”
特木尔说完这话,有那么一刻,酒场忽然肃静了,大家伙儿都蒙圈了,是啊,刚才还堰塞死的水渠,好像忽然就漾开了。锤子听了,也愣眉愣眼了,说:“大兄弟你刚才说啥,把我的羊放你的羊群里?”“对,是这么说的,放心,我放羊,工钱我不要,你们帮助我的多了,我还要感谢呢!这样吧,锤子,我另外送你两只羊爬子(种羊),我们草地的羊爬子,等你的羊生下了羊羔,在讷河的家里,你们就能吃到呼伦贝尔羊肉了。”
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此刻锤子有点不会了,他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由得垂下脑袋,又掉了几颗泪水,这回滴下的不再是委屈不平,不再是憋闷不已,而是感动的、羞愧的眼泪,他踉跄地走上前抱住特木尔,像个娘儿们那样,把头俯在大兄弟的肩膀上,这时酒精也发挥了一定作用,他哇哇地哭起来,哭得就像个孩子。
一旁的二黑见了,吧嗒吧嗒嘴,有点不是滋味:“两、两只羊爬子!啧啧啧,还、还是会哭的孩子有、有奶吃啊!要这么说,老、老孙大哥,我对你还有、有意见呢!”
真是摁下葫芦起了瓢。“你这儿又有啥意见了?”老孙问。
“要、要不人家锤子说你嘴巴大呢,”二黑拧巴着脸说,“前些年你大、大包大揽,十五块一亩的地,你、你给让到十块,可是疫情过去了,你还、还十块钱一亩,我二、二黑就指着这二三十亩地过日子呢,我上、上有八十多岁老母,下有老婆孩子,你、你这是从俺、俺们碗里往外扒拉饭哪……”
那天的酒一直喝到日落西山,喝得都没啥说的了,说啥都不喝了,李大美与特木尔也互加了微信,酒席才渐渐散去。老铁和米尼阿哈也喝得只剩下了感情,两人搂脖抱腰,在院外边对着夕阳撒了一泡经久不息的尿。旁边,小轿车打着火候着,孙宝和小舒总把老哥儿俩搀扶着上了车,老孙说:“老铁,房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这回你来,不用再租民房住了,咱住俩儿子开的民宿,都是落地窗,乡村风景房。”
“乡村民宿?那好啊!”老铁竖起大拇指,“现在都时兴民宿呢,我们草原上,也有蒙古包民宿呢,从套脑(蒙古语:天窗)上就能看着星星。”“都不缺星星,我们这屯子也有的是星星,”老孙说,“要不我拉你到屯子外面看星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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