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牛古寻亲》内容如下:
曾经是富有和身份标志的手机,现在早已普及,但也有例外,比方三界岭上的牛古老倌上个月去铜锣桥卖竹罐才捎回一部手机,总算圆了多年的手机梦。陡然间,全山寨都惊讶不已,议论纷纷:这家伙要多少担竹罐呢?
竹罐是铜锣桥的特色产业。竹罐盛上米,加上三界岭上流下来的泉水,蒸出的米饭绵软、甘甜,透出一股竹质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每逢集日,许多外地客商纷纷前来收购竹罐。三界岭上盛长楠竹,人们都加工竹罐,挑着去铜锣桥卖。人们议论着、分析着,一个更大的疑问来了:这孤老头子没儿没女,也没有其他远亲,他给谁打电话?谁给他打电话呢?经反复论证,才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瞎子的眼镜,聋子的耳朵,摆设呗。
然而,担心是多余的。第二天,就有人和他通话:“喂,喂喂,虎仔吗……嗯,我好想好想你哟……”
人们才记起他有一个名叫虎仔的孙子。二十四年前,牛古的独生子志乃突然暴病身亡,虎仔娘带着六岁的虎仔改嫁给铜锣桥墟上一个外地来的摊贩。后来举家去了云南,一直杳无音讯。
一天中午,两个年轻人扛着一门迫击炮样的东西上了三界岭。他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拟拍一组《健康与长寿》的专题片。牛古在铜锣镇,乃至这个山区小县,都是个奇迹。八十多岁的人,耳不聋,眼不花,牙不缺,挑上百十几斤竹罐赶圩,多壮实的后生也跟不上趟。凭着职业的敏感,他们总结牛古有两大秘诀:一是住岩洞,冬暖夏凉。他们的住房是齐着一溜四米多深的崖檐圈了一堵墙;二是经常练腿脚,或上山做竹罐,或往返二十几里去赶圩。
也许这些经验都很管用,但适应面小,近似于残酷,谁个能去效仿。记者大失所望,当得知他有个失散多年的孙子,才突发奇想:正好在《寻亲桥》栏目里做一期,试着给他找一下。牛古听后,立马五体投地,“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呀,呀,这是干什么嘛,如有你孙子的下落,我们马上和你联系。”两人慌忙把他拉起来,瞅着搁在桌上的手机:“您的手机号码是……”
“记不清,老了。”牛古尴尬地摇着头。
“这容易查。”记者伸手拿来,轻轻一按,立刻冒出一串稚声稚气的童音:“世上只有妈妈好……”两个记者哈哈大笑:“现在的玩具商越来越精了,几乎到了可以乱真的水平。”
牛古和手机的故事很快传开,成为人们的笑柄。牛古咬了咬牙,心里说:好,早晚会买个真手机给你们瞧。所谓的虎仔电话,显然子虚乌有,这才是牛古无法医治的心病。这份割断了的亲情,却不是钱能买回来的。
秋去冬来,眨眼过了半年。这天吃罢午饭,牛古横躺在床上打盹。村主任来了:“阿公,你瞅瞅这是谁?”村主任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的年轻人,很像上次来的那个记者。牛古心想:莫非他已有虎仔的线索了?一骨碌爬起来:“噢,刘记者,你来了。”
“哈哈……你好生瞅瞅。”村主任一阵炸雷般的大笑。
记者模样的后生一脸凝重,几大步跨过来,紧紧握着他的双手:“阿公,我是虎仔。”
“虎仔……”惊喜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能是虎仔吗?
“阿公,我就是您的亲孙孙虎仔。”
牛古把他上上下下瞅了个够,越看越像他爸,那眉眼、鼻子、嘴唇,活脱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别二十多年,公孙俩相拥一团,泪水长流。据说,虎仔是位款爷,在云南那边开着好几家连锁店,现在拟把事业延伸到家乡发展。他听着阿公买手机、用手机的故事,心里酸酸的,第二天就去铜锣桥给牛古买回一部价格昂贵的手机。
这三界岭山高皇帝远,系闽、浙、粤三省交界之地,方圆数百里都是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虎仔酷爱故乡的山,常在深山老林里游转,回来后就陪着阿公做竹罐。乍做起来,很不顺手,毛毛糙糙不像个东西。牛古见着心烦:“莫搞莫搞,别糟蹋了竹子。”
虎仔笑道:“能用就行呗,捎去多少可卖些钱嘛。”
牛古想想也是,即使卖不了钱,也可以在众人面前显摆:这是我孙孙做的,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亲手做的。
时来运转,事事得心应手。春后,天气晴和,人们都涌进山里做竹罐。铜锣桥圩上堆得没处放,大家都愁卖不出去,而牛古还有虎仔做的那些毛毛糙糙的竹罐却出奇的好卖,一进市场,就被人整挑儿买去。同行们在旁看傻了眼。
显然,虎仔不是下苦力的坯,只做几只竹罐,供牛古捎去铜锣桥圩上吹牛。他有他的事业,正忙着在三界岭周边几个城市里张罗连锁店。
牛古仍照常做竹罐、赶圩。真见鬼,时运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由他一手做出来的竹罐却突然卖不出去了,一次压一次寄存在圩上的人家。
销不出去只好暂时罢手,牛古一闲下来更思念着他的孙孙。他几乎不停地拨打虎仔的电话,对方却老是关机。他坐在门口,眼睛定定地盯着山垭口那条小路,这是进出三界岭唯一的通道。山坳下不时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影,给他送来一阵阵的希望和惊喜,但人影一步步走近,希望又一次次破灭。
这样过去了两个多月,突然一个深夜,手机铃声响了。一阵粗重的喘气声后,终于有了声音:“阿公……”
“虎仔,虎仔……”陡然的惊喜,牛古不禁浑身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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