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蚕豆家园》内容如下:
3、逼飞鸳鸯
树下,那块供人歇息闲坐的青石板上,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男人叫岩坨,平时为人热情,大方勤快,泥工活也干得好,打灶、砌房样样在行。美中不足的是,岩坨父母都去世了,他自己快三十岁了,还没成家。
女人叫张倩,是贫农协会主席的老婆。二十七八岁,平时搞家务、孝敬公婆都没得说。张倩不是水性杨花之人,跟贫协主席除了有一次“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路线斗争”外,没有闹过其他矛盾。
他俩怎么会搅和在一起了呢?
猴子大喝一声:“不要脸的狗男女,我打断你们的狗腿!”看到他们偷情,猴子气得声音都发颤了。因为根据当地习俗,说意外看到蛇交配或人媾合,是最不吉利的事情,一般“不死也要脱层皮”。
岩坨和张倩呢,突然被大声怒斥,也吓得不轻。他俩赶紧爬起来,立马双双跪下,不停求饶,并且说愿意出钱为猴子赎运。
猴子心软了,便问:“你们为什么要偷情?”
话到这时,张倩早已泣不成声,岩坨便慢慢地说出了全过程。
去年春天,张倩在村口开了一块荒地。种菜时,她叫丈夫挑一担大粪去,丈夫说,这是“资本主义”,不能支持,两人为此吵了一架。夫妻吵架,本该床头吵嘴床尾和,可是丈夫却铁面无私似的,认为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绝不能调和,就利用大队开社员大会,逼着张倩接受群众批判。
批判会结束后,张倩情绪崩溃,在家里闷了一天。到晚上,她跑到河边想投河自尽,幸好被岩坨看见,才救下她一命。单单救下性命还不行,还得开导,几个月下来,两人来来往往,才有了私情。
男女之间,有时恍如隔座山;有时薄如一张纸。一旦纸被戳穿,就一发不可收拾。岩坨说,他已经不能离开张倩了。
猴子怪罪道:“你俩就算有真感情,也不该在大路边胡搞嘛!谁碰上这种事,都会背运,你们必须公开放炮给我冲晦气。”
“公开放炮,贫协主席会放过我们?”岩坨再次求饶,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说,“你自己去买点香纸冲冲晦气好不好?”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呢?于是猴子当下便收下了岩坨给的二十多块钱,之后就一直帮他们保守着秘密。
猴子一百个肯定地说:“除了他,我再也没得罪过什么人。现在看来,撒谷粒引导大家到我家的,一定就是岩坨了,他是想借刀杀人报复我!”
虽然猴子的判断还有许多疑点,可这毕竟是一条线索,有了线索就得查。
岩坨撒谷粒的事实一旦成立,那么岩坨就不仅仅是犯了乱搞男女关系的错,还成为了私藏稻谷案的最大嫌疑人。为了迅速破案,龙大伟决定把岩坨抓来审问清楚。
龙大伟带着两个民兵,迅速来到岩坨家。岩坨不在,龙大伟便留下两人蹲守,另外派了两个女民兵观察张倩的动向。晚上十点多钟,岩坨还没回家,女民兵却一路跟踪张倩,最后在小溪庙把这一对野鸳鸯逮了个正着。
龙大伟分别审问了他俩,两人的口供跟猴子揭发的内容差不多。龙大伟话题一转,问了撒谷粒的事,他们却矢口否认。特别是岩坨,语气十分肯定,还要求龙大伟派人到隔壁生产队去调查。因为出事那天晚上,他在那里为别人修房,就是跟那个生产队的队长在一起。后来几个人都多喝了几杯,他也就没有回家来。
审了一个多小时,案子始终没有审出理想的结果,龙大伟想,贫协主席老婆偷人的消息一旦传开,很可能会闹出人命,因为贫协主席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担任民兵连连长以来,龙大伟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现在,要处理偷人的事情,作为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复员军人,真有点不知所措。龙大伟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去跟大队书记和治保主任汇报比较稳妥。
龙大伟正要走出大门,偶然碰上了老爹。老爹问了问情况,就叫他马上放了张倩和岩坨。老爹劝他说:“贫协主席那人不好惹你又不是不知道,趁他还不知道这事,赶紧放了那两个人吧,谅他们以后也不敢了。再拖下去,只怕事态会无法控制啊!”
龙大伟想了想,就先把人放了,随后他就向大队书记和治保主任去汇报了情况。汇报完毕,已经是大半夜,龙大伟匆匆洗完澡就睡下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生产队里吵吵闹闹,像出了大事一样。龙大伟赶忙走出家门,迎面就碰上了贫协主席。
贫协主席说,他妻子张倩自杀了,是投河自尽的。死之前,张倩留了一封绝笔书信,在河边滩头,还找到了她的一双绣花鞋。绝笔信字迹很真实,内容大致说她与老公吵架后一直想不通,早想自杀,却没有机会,直到这天晚上,她趁老公外出开会的机会,寻了短见……
贫协主席手里捧着老婆的那一双绣花鞋,神情绝望。龙大伟也震惊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4、游戏蚕豆
话说张倩投河后不久,岩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查案查成这样子,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更伤脑筋的是,查来查去,查得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了。猴子和斑鸠联手盗粮,数量不多,被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被批斗几场后,仍然放回原生产队当社员,斑鸠保管员的职务被拿掉了。
转眼又到了月底“出粮”,站在粮仓门口过秤的是新保管员。新保管员业务不熟悉,“出粮”速度慢。看秤时,很计较,不会给任何人多一两或少一两。过了不久,他就跟一个社员吵起来了。社员说:“我这一担谷子,里面掺有很多蚕豆,蚕豆属于杂粮,不能充当主粮。”这位社员要求新保管员多称一斤稻谷给他。保管员却“新官上任三把火”,坚持原则,一两也不肯多称,于是两人争得面红脖子粗。
听说有人反映稻谷里有蚕豆,龙大伟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试想,他在教室地板下的稻谷里特意撒了蚕豆,几经波折,案子一直还没有破。现在,粮仓里的稻谷如果也掺有蚕豆,那么一直没有破的那个案子,几乎就没有希望破了。这能不叫人着急吗?
龙大伟正要查看,打米员也跑了过来,汗流浃背地压着声音说:“蚕豆,蚕豆。”
刚刚出仓的几担谷子,或多或少也都有蚕豆,被挑去打米时,打米员一发现,就跑来汇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粮仓里的主粮怎么就混进了蚕豆?龙大伟问新保管员,新保管员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应该问问晒谷员。
晒谷员有四位,三个年轻人和龙大伟的老爹。早晨,三个年轻人主要负责把粮仓里的稻谷挑到晒谷场。挑完后,就必须同社员们一起去打谷插秧,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谷子里为什么会有了蚕豆。剩下的疑点,直接指向龙大伟的老爹……
老爹说,有一天,他看到仓库里的一百多斤蚕豆种子有点发霉,就搬到晒谷场上晒。晒了一会儿,谁知来了一群孩子追追打打,结果把一些蚕豆踢进了稻谷中。等发现制止时,几床晒垫晒的稻谷都掺进了蚕豆。老爹当时想,蚕豆又不是毒药,掺了也就算了,没有花时间把它们挑出来。
龙大伟找到那几个踢蚕豆的孩子问了问,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所以他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只可惜,那么一次精心的设计,就这样被几个孩子给破坏了。龙大伟还是不甘心,他又想了一夜,认为能把稻谷藏到教室地板下的,只可能有三类人:一是保管员;二是晒谷员;三是农科队队长。
龙大伟细细琢磨着:前任保管员和猴子公开偷粮食,不可能多此一举,再到教室地板下藏粮食。同时,前段时间已经反复审问过猴子,所以他就自然被排除在外;几个晒谷员,相互监督着,加上还有自己的老爹在场,也不可能联手偷粮食;而农科队队长,能自由进出仓库,接触稻谷。有时候,浸泡稻种或摆弄实验品种,一搞就是半天,根本无人监督,所以他的嫌疑最大。还有,根据孩子们的回忆,那天最先踢蚕豆的,就是农科队队长的儿子。说不定,他儿子就是受了他的指使,才带头做这种游戏的。
有了这种猜测,龙大伟坐不住了,他把情况向大队书记做了详细汇报。大队书记也很重视,马上召开支部委员会议。会议决定,提审农科队队长。
龙大伟向农科队队长交代了政策,并递上一叠纸,说:“在农科队里,做了什么事情,都写到纸上。”龙大伟还强调,这是大队支委会的决定,一定要慎重对待。
龙大伟让农科队队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反省。农科队队长不明所以,想了又想:是农垦五八的产量低了,还是稻种浸泡不当?想了足足一天,也只想到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于是,他就把这些事情写成了几千字的检讨书。
龙大伟看了检讨书,很不满意,直截了当地质问:“你在教室地板下是不是藏过粮食?”
“什么,藏粮食?”农科队队长是高中毕业,比龙大伟大不了几岁,也到过部队。听龙大伟说自己藏粮食,来火了,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无中生有,我哪里得罪过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嗓门越吵越大,眼看就要动手,龙大伟的老爹上气不接下气,手撑着腰,跑了过来。他护住农科队队长,指着龙大伟,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给我闭嘴。他,不可能藏粮食。你们不要再吵了,我这就去找大队书记,要求马上放了他。”
龙大伟和农科队队长都看着老爹,再也没有出声。
老爹找到了大队书记,特别为农科队队长作了担保。
大队书记再次召开支委会,觉得无凭无据就审人,的确有所不妥。再说,教室地板下毕竟只藏了一百多斤粮食,数目不大,所以,这件案子只能暂时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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