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雪信》内容如下:
任排长说,他有一个恋爱了四年的女朋友,他们一直坚持互相写信。站里一共有两部座机,一部是战斗值班室的专用机,另一部在站部。但山上信号不好,每次打电话,这高原上的风恨不得钻进电话线里,电话里总是刺啦刺啦地冒杂音。
任排长把写好的信一封封包好,等到每个月去山脚兵站接物资的时候,就把信捎到营区邮寄。而每个月接物资的时候,他就会收到捎来的回信。
我见过那些信封,我们都很好奇信里的内容。听说他女朋友是一名英语老师,会用英文写诗,我们这群兵蛋子都想看看他女朋友用英文写的诗——写给任排长的情诗。
一次,我又缠着任排长看他女朋友写给他的情诗。“下次,”任排长笑笑,“下次一定给你看。”
然后我就开始等待,等待下次任排长和我分享他甜蜜的幸福。可我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任排长牺牲的噩耗。
和往常一样,那天任排长带队下山接物资。这本来是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常规任务,不料就在离边防站不到两公里的一处山路转弯处,发生了落石。
出事的时候,站里只有老班长一个人留守。我们正在离边防站不远的哨卡执勤,对讲机的信道里突然传出嘈杂声。因为信号距离过远,我们听不清对讲机里的讲话声。我们的呼叫得不到回应,正疑惑时,对讲机又发出声响,这次我们听清了,那是边防站巡逻时用的紧急求救信号。
“坏了,出事了!”领队的士官长说,“是任排长的对讲机。”即刻,我们把哨岗交接给留守的老班长,士官长带着我和另一名战士立马就往山下赶。到了山下,我们看见随同任排长一起执行任务的另外两名战士正趴在悬崖边上,腰上拴着急救绳,尝试着往崖下爬。物资滚落一地,周边除了碎石,还有几块断开茬口的巨石散落在周围。
“任排长掉下山崖了。”战士星星哭着脸汇报道,“我们刚走到这个山口,突然就从山上滚下了落石,任排长反应迅速,推了我一把,替我挡住了石头。任排长本来身上背的物资就比我们的重,他又冲得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甩到崖下了……”
那时候我刚二十岁出头,总觉得死亡离我很遥远,没法把任排长和“牺牲”这样的字眼儿联系起来。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死亡会像巨石一样砸落在我眼前。
任排长的追悼会是在他牺牲后的第二个星期六举行的。我们把他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移交给接管的兵团干部。
兵团干部临走前说,任排长的父母就在山脚的兵站。原本两位老人坚持要看看儿子服役的哨卡,但海拔刚到3000米时,他们就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兵团的同志要送他们下去,他们不愿意,最后还是支撑到了山脚的兵站。任排长是家里的独子,他母亲在听到噩耗后,一晚上头发全白了。
回到营区后,我当过一段时间的收发室管理员。收发室的其他同志说,每周他们都会收到写给贡嘎山边防站的信件,收件人叫任华。这些信件堆在一起,时间长了没人来认领。
在那一堆过期报刊和无人问津的信件里,我找到了那些信,一共是二十二封。信封上的字迹很秀丽,收件人处统一写着:挚爱任华亲收。
我捧着那些信就像捧着一座雪山。这些信封里装的一定是我们揶揄任排长的那些英文诗,是我们一谈论起来,任排长就傻笑的雪信。我把这二十二封信收好,交给了连长。
一年后,我离开了边防团,再也没回去看过边防站和它守护的贡嘎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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