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拒绝的爱》内容如下:
国庆长假如约而至,许是欢喜过了头,一不小心,身体染恙,竟然就把我“关”进了县人民医院。何谓“关”?医院门口,特别是住院楼门口,层层把守,双岗查验,闲人一律拒绝入内。
“拒绝”,冷冰冰的字眼,难以与温暖、温馨、暖心相贴,更难以与医院里以及四围高高飘扬的鲜红旗帜相贴。可此番拒绝的景象,却令我的安全感、踏实感陡增。我就医的外三科,位于美轮美奂的新住院楼十四层。
病房里一应俱全,三张病床,我居中央。住我右边的是一位76岁的胃肠病患者,正上大学的孙女趁着放假回来陪他。老人告诉我,儿子、儿媳都在广东打工,已经二十几年了,孙女两岁半时就交他抚养了,祖孙俩感情好着呢。
午后,一个帅小伙子来了,是老人的外孙,也在广东务工。这时,输液恰好结束了,只听得老人立马粗声粗气地赶孙女、外孙回家。孙女不肯,老人越发气势汹汹起来。拗不过,孙女只好恳求:“我给您打好晚饭就走,五点半还有中巴车回去的。”祖孙终于达成一致,病房重归宁静。
下午四点一到,又听得老人忙不迭地催促孙女去买面食。然后,不容分说,强行赶孙女回家了。孙女搭乘外孙摩托一到家,便打来平安电话。老人这才停下徘徊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农村里的事情,跟你们单位上不同,外孙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孩子,一旦路上出了什么事,哪个负得起责哟!他爷娘今后还指望着他呢。孙女也一样,她也有自己的爷娘,老了需要她照顾。我呢,反正快八十岁的人了,黄土埋到脖子了,即使有个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有后生们才最重要哦!”老人问我,“懂吗?”我点点头。其实,当时我是似懂非懂,全为老人家的谈吐气场所感染。
第二天早晨,还不到八点,小姑娘就到了病房。狐疑中,我问她:“何时出发的?”她说:“清早五点半起床,做好早餐,六点半去镇上坐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县城。”我说:“这么远跑来跑去,不如住医院。”老人接过话头:“那不行,这医院不好住,小孩子不能住医院的。”然后,反复叮嘱孙女:“明天不要来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可第三天早上,孙女又准时来了。
如此反反复复,直到出院前的那个晚上,老人不得不同意孙女在医院住下来。半夜起床时,瞥一眼这祖孙俩,爷爷的手摸着孙女的肩膀,孙女的手紧握着爷爷的大手,睡得好甜好甜。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我不觉停下了飘浮的视线。
住在左边床位的是一位年轻小伙子,急性胰腺炎,要命的病哦。一进来,输液不停,凌晨三点了,护士还在更换输液仪器,直弄得病房里一夜无鼾声。
两天两夜过去,病情基本控制住了。小伙子突然音量失控,直直地盯住整天忙来忙去的妻子,吼道:“你回家去吧,我能够动作了。”文文弱弱的妻子也突然变了脸,怒气冲冲,怼道:“你要听医生的话,医生说现在还不能离人。”为此,夫妻俩吵了起来。最后,相互妥协。停止输液的间隔里,妻子回家一趟,一是看家,二是休息。我心知肚明,小伙子的真实目的是想让妻子能够安安静静地歇息一下。
右边床位的老人待病情缓解,就火急火燎地出院了。接着住进来的也是一位老人,家在雪峰山上,晚上上厕所,不舍得开灯,想节约点儿电费,不想就踩上了毒蛇,被无情地咬了,脚跟部肿起,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才挽回了生命。老人三个儿女,一个远在边防部队,一个远嫁广西,只有大女儿住在县城。大女儿来了,面容很是和善。过了两天,老人可以下床了,便听得他对女儿说:“快去上班,我没事了。”话,硬得不容你有片刻犹豫。
然而,女儿离去后,老人行走很是吃力。见此情形,我大惑不解。问他:“女儿愿意照顾您,是一片孝心呢,怎么赶走她了?”他解释道:“女儿打工,养家糊口已很不容易,我不能太拖累他们。现在有个工作不容易,要是因为照顾我,耽误时间,丢了工作,那就麻烦了!”
哦,又记起了先前左边病床住过的那对母子。孩子被毒蜂蜇了,伤处肿得发亮。在医院工作的一位同村邻居,前来探望,临走时,留给孩子一个红包。孩子母亲无论如何不肯收下,连连说道:“住进来已经够劳烦你了,哪好意思还让你破费?心到就行了!”来人离开后,我问她:“乡里乡亲,人家是真心实意,怎么就那么坚决拒绝了呢?”她快言快语回我:“他们在单位,回家少,就是办什么喜事,我也去不了。所谓人情来往,是要有来有往的,既不能往,就不能来。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回,我是确确实实懂了。
此等拒绝的镜头,连日来在我的眼前竞相上演。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我感叹着,回忆着,感动着,体味着,一股股暖流渐渐充盈了整个心房,那暖流如这节日一般,火红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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