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爱到不能爱》内容如下:
傅雷在法国留学期间,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
他遇到一个和他一样钟爱艺术的巴黎女郎玛德琳,内向的他一下子坠入情网,狂热地爱上了玛德琳。傅雷出国前已与远房表妹朱梅馥订婚,他写信给老母亲,提出婚姻应该自主,要求与朱梅馥退婚。
傅雷后来发现,追求浪漫的玛德琳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贤惠,她一边热情似火一边却心猿意马,别有怀抱。傅雷在极度失望之余,几乎举枪自尽,在朋友的劝说下,他伤心地离开法国。
朱梅馥是傅雷青梅竹马的表妹,她有菩萨一般的心肠和脾气。应该说,她知道傅雷在法国的情事,但她始终没有揭穿,对一个女人来说,这需要多么大的坚韧和忍耐!
1932年,傅雷和朱梅馥结婚。朱梅馥不是传统的“旧式妇女”,她有着相当高的文化修养。她有个法文名字叫玛格丽特——即歌德《浮士德》的女主角,这是傅雷给她起的。杨绛先生在《忆傅雷》中写道:梅不仅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而且是沙龙里的漂亮夫人,她非常能干,一生承担了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杂务,让傅雷专心工作。她还是傅雷的秘书,为他做卡片,抄稿子——她写得一手端秀好字,着名的《傅雷家书》便是由她誊抄和留底的。
我曾看过傅雷和朱梅馥在书房的照片,傅雷清瘦,目光犀利,炯炯有神;朱梅馥是一位微微发胖的妇人,头发拢在后面,面庞饱满,笑容和蔼,给人很淡泊沉静的感觉,像一朵优雅的荷。
作为着名翻译家,傅雷有着学者清高的禀性,而他的坏脾气和他的才华一样非同凡响,有时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为了教训儿子傅聪,他抓起瓷盘就扔,以至于给孩子留下了疤痕。
和这样的男人生活,该有多少的委曲求全,有多少的逆来顺受?然而,朱梅馥赞美他:“一贯秉性乖戾,嫉恶如仇,是有根源的……悲惨的出身,童年不堪回首,到了成年,孤军奋斗,爱真理,恨一切不合理的旧传统和杀人不见血的旧礼教,为人正直不苟,对事业忠心耿耿。”——她愿意人们谅解他。
这种对爱人深入骨髓的宽容和理解,世人能有几个?
不过,平静的生活也有波澜。
傅雷翻译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贝多芬传》等,在当时引起十分强烈的反响,他不是单纯地逐字翻译,而是领悟原着深意,倾注了大量情感,使翻译的着作闪耀人文光辉,被后人视作难以超越的巅峰译本。傅雷拥有很多“粉丝”,其中有一位姓王的女子,对傅雷很是迷恋。王女士曾到过傅雷家里,毫不掩饰对傅雷的好感,朱梅馥把王女士当客人、当朋友对待,傅雷工作时,她还打电话把王女士叫来,两个女人聊天。后来,王女士悄然离开了上海,若干年以后,王女士说,她是被朱的善良、宽容所打动,无法面对,主动退场。
什么是爱?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爱了。朱梅馥的温柔善良、文静随和、贤淑豁达,是对傅雷最深情的爱。如果没有“文革”,他们两个就这样到老,该是多么的幸福!
傅雷为人坦荡,禀性刚毅,“文革”之初即受迫害。1966年9月3日凌晨,在经历了三天四夜惨无人道的批斗后,刚直孤傲的傅雷因不堪凌辱,一怒自杀。想不到的是,一直充当“温柔的保护者”的朱梅馥竟也以身相殉自缢而死,正如她在给儿子的信中写到:“我们现在是终身伴侣,缺一不可的。”
对于朱梅馥的死,傅雷的生前好友施蛰存在《纪念傅雷》一文中说:“朱梅馥能同归于尽,这却是我想象不到的,伉俪之情,深到如此,恐怕是傅雷的感应。”儿子傅聪也深知,根据父亲的性格,他的死是必然的结局,而这个结局却不应属于妈妈:“我知道,其实妈妈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忍受得过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朱梅馥就像那一枝梅,不琢雕饰,清淡美丽,迎风傲放,暗香留存。她说:“我虽不智,天性懦弱,可是靠了我的耐性,对他无形中或大或小多少有些帮助,这是我觉得可以骄傲的,可以安慰的。”
这就是一位伟大的翻译家背后的妻子,一位众人眼中的活菩萨:善良,宽容,大慈大悲。
爱到不能爱,有人选择放弃,有人选择离开,朱梅馥却选择了同行。
爱是什么?爱是关心、容忍、信任、牺牲,爱是你到了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管它生与死,只要在一起就好。已经相扶相携了33年,你已去,我何生?有爱,到天堂也是幸福。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这是朱梅馥对爱情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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