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你最寂寞,点亮灯火》内容如下:
1942年,作家海明威给朋友写了这样一封信:“你读过柏瑞尔·马卡姆的《夜航西飞》了吗?她写得很好,精彩至极,让我愧为作家。我感觉自己只是个处理词语的木匠,将工作所得拼装到一起,有时略有所成。”这个朋友叫麦克斯威尔·珀金斯,堪称美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编辑。
一、
关于这本书的由来,我多次想象过这样一个场景:
1940年的某个下午,秋风正起,有些许凉意。在纽约某个街角的一家咖啡馆里,一位身材修长瘦削的美丽女士,与一个看上去风流倜傥的男子,一起喝着咖啡,也可能抽着香烟。他们毫不掩饰对彼此的欣赏,聊及往事和他们共同的爱好——飞行时,相谈甚欢,互诉衷肠。
女士向他讲述过去的故事,那些传奇的经历,兴之所至不免手舞足蹈,时而发出美妙的笑声。也许是优美的语言,也许是她传奇的经历,也许就是她这个人,总之有什么东西,瞬间感染了这个男子,他听得简直入了迷。在听完她的述说后,他轻轻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亲爱的,你该写写这些事,你知道吗,你应该写。”感谢这句话,要是没有这句话,柏瑞尔也许就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鼓励让她很受用,要知道,她面前的这个法国男人可不一般。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还是知名作家,写过《南方邮航》《夜航》等作品,最重要的,他还是蜚声全球的《小王子》的作者。没错,他就是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一个偶像般的男人的鼓励,其能量有多大,在她之后的写作中完全展示了出来。
她很幸运,能得到“小王子之父”的激励。她的幸运不只来自命运,在飞行这个以男人为主的行当,作为一个女飞行员,她干得也相当不错。
这位美丽的女士叫柏瑞尔·马卡姆,后来她果真写了一本书,书名叫作《夜航西飞》。
《夜航西飞》出版于1942年,因为柏瑞尔的女飞行员身份,初版书一时颇受关注,奈何“时运不济”,战后的美国民众忙于迎接新世界,对探索非洲的兴趣不大,初版书并没有得到追捧。直到40多年后的1983年,此书再版,海明威的话语被用作宣传。等到《夜航西飞》终于登上畅销书榜冠军时,柏瑞尔已经去世,她再也用不上那些版税了。
二、
从经历上看,柏瑞尔毕生只钟情于两件事——驾驶飞机和训练赛马。她将前半生交给了天空,后半生交给了马背。
她18岁便成为非洲首位持有赛马训练师执照的女性。1931年,她成为非洲第一位职业女飞行员,这一年她28岁。1936年9月,她从英国出发,驾驶飞机一路向西,成为全世界第一位独自由东向西飞越大西洋的飞行员。在非洲的20余年,她驾驶着飞机冲上蓝天,翱翔于非洲上空。这段简历式描写稍显枯燥,实在难以体现柏瑞尔的传奇。她说:“我能预料到的是,只要我有一架飞机,只要天空还在,我就会继续飞下去。”
1950年,她回到肯尼亚,重操赛马训练师的职业,此时她快50岁了。直到1986年逝世为止的30多年间,她后半生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驯马上。柏瑞尔在书中无比深情地说道:“我生命中所有的记忆片段,都与马有关,属于我的马,属于我父亲的马或是我认识的某匹马。”显然,这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女人。从天空到马背,空间不同,但是热情未改。
同很多传记不同,柏瑞尔没有兴趣在书中讲述她的私事。她从不提她的母亲,不提过去的3段婚姻和那些婚姻里的男人,甚至连儿子都没有得到她笔墨的眷顾,但有一个人她始终心怀崇敬和仰慕地予以书写——她的父亲,一个高大威猛却无比绅士的男人,热爱生活,热爱驯马。极富雄性气质的父亲让柏瑞尔在一生中都对那些有冒险精神的男子充满欣赏。她花了一辈子去寻找一个具有父亲一般品质的男人,却未能如愿!一个父亲做得太好,对女儿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三、
真正开始写书时,柏瑞尔才发现,仅有枯燥的飞行经历是难以成书的,读者不会对你介绍如何驾驶飞机并成功飞过大西洋的书感兴趣,尽管热爱飞行的漂亮女性总让人充满想象。
为了让此书显得更加有趣,柏瑞尔选择了通过飞行展现非洲的野性之美,那份古老而神秘的野性力量,以及一个漂亮女飞行员飞在天空的孤独。之所以数次提到她很漂亮,首先这是事实,其次,当一个漂亮的女人做具有雄性气质的工作时,会让人感觉更加性感,使人越发着迷。
柏瑞尔这样形容非洲:“神秘的非洲,狂野的非洲。它是炼狱,也是摄影师的天堂。它是狩猎者的圣殿,也是遁世者的乌托邦。它是你心中的愿望,禁得起所有的诠释。它是死亡世界最后的一丝残余,也是闪亮生命的摇篮。”对柏瑞尔而言,非洲是她的一个家,4岁来到东非,少年时光着脚和纳迪人一起捕捉野猪,自认为是一个乡下人。因为有了家的概念,所以她很淡定,不见丝毫激动,她就像一个管家一般描述这个家,她一个人的非洲。
在已有的关于非洲的着作中,有的很黑暗,有的光明,但唯有柏瑞尔把非洲当作自己的家在写,亲切温柔,呈现一种家的静默:“有一种寂静随林间的清晨一同降临,它有别于一座安睡的城市的寂静。有暴风雨前的静默以及暴风雨后的静默,这二者也不尽相同。有虚无之静默,惊惧之静默,疑惑之静默。有一种静默可以从没有生命的物体中散发出来,比如,从一把刚被使用过的椅子,或者从一架琴键积灰的钢琴,甚至从任何一件曾满足人们需求的物品之中,不管是为取乐还是为工作。这样的静默会说话。它的嗓音或许忧郁,却也并非总是如此,因为椅子可能是一个欢笑的孩子留下的,钢琴的最后几个音符曾经喧闹而欢快。无关氛围与场合,事物的本质将在随之而来的静默中延伸。它是一阵无声的回响。”
这是柏瑞尔的非洲。
尽管透过飞机视窗,看见的非洲辽阔无比,却也有一种淡淡的孤独感,不是柏瑞尔孤独,她很享受一个人翱翔在天上的感觉,只是我们读者会想象,她穿越黑暗,操握飞机操纵杆时的心绪是否会和她握住赛马缰绳时的一般自由!穿越过天空的女人,俯瞰过广袤非洲平原的女人,她的心灵空间有多大,我们无法想象。通过这本书,或许能体悟一二。她的飞天经历,让我想起海子的诗句:
“你最寂寞,点亮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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