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修花记》内容如下:
今儿得空儿,把我那疯长了月余的“空中小花园”拾掇拾掇。前段时间家里没人,疏于拘管,它们长疯了,完完全全陷入了无政府主义狂欢。长春花葳葳蕤蕤,纤细的花茎已经支撑不住“笨重的身子”,枝头低垂下来,逶迤,牵绊,不是藤蔓植物,却有了藤蔓植物的自由散漫、随物赋形,宛若名士行散,披头散发,解衣磅礴。倘若不是深根固本,就不止是逃出花盆、占领窗台,恐怕早就大摇大摆登堂入室了:在主人的枕上懒洋洋地开一朵花儿,佯作香脸半开娇旖旎;蔓上书桌,把常春藤般的玉臂伸向乱叠之书山,被捉了现行,则期期艾艾,“窃书,窃书不能算偷……”;依在《聊斋》书脊上的一朵儿,星眸微转,黠慧如小狐,疑心是打异史氏(蒲松龄)笔下溜出来的,恨只恨主人我不是那临风玉树、寄居古庙夜夜攻书……这也就罢了。绿萝、牵牛花们就更不客气了,勾肩搭背,跳上地板,“开疆拓土”,社交高手般触角四处蔓延,这是要织出一张花花绿绿地毯的节奏啊!
——这么勤劳勇敢,织女啊!
可我怎么忍心落脚呢。
临时被授权灌溉的“园丁”——不在家的日子,钥匙交给了小妹。
——果然是忠于职守,只管浇水,不越雷池。
那好吧。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自己来。
说干就干。
晨兴理荒秽。倒也用不着荷锄戴笠:剪刀一把,麻绳尺余,筷子几只。删繁就简,剪刀嘁哧咔嚓,室内便荡漾绿植的清芬。比花香淡,且雅。
窗外,秋风正紧,舞动窗前老榆树叶子哗哗地响,如绿水澎湃,似钱塘潮涌。帘幔,长发,裙摆,漫卷。窗口风铃叮叮铃铃。
如此景况下,进行我的“垄亩躬耕”:没有清露沾衣,蚊虫叮咬,阳光暴晒,也不赖。把两只长长的火锅用竹筷末端叠加寸许,接续起来,用麻绳牢牢捆住,插入花盆作支架,如花骨。把修剪后的长春花蓬蓬的枝叶,用麻绳环绕数匝,松紧适度,围拢好,结束绳头,野马便套了笼头。
绿萝和牵牛的藤蔓一直牵引到窗帘架横梁处,缠绕数匝,余则璎珞低垂。绿叶红花的天然帷幔啊,会发芽,展叶,打骨朵,坼花苞;当然也会凋、会残、会明、会灭,这样的活色生香,不是比其他材质诸如什么棉麻啦绢帛啦水晶啦珍珠啦,强太多太多了吗……赚翻了!越想越划算,越看越美气,手上忙得更起劲了。花盆里的野草啊护盆草啊一律剔除,清理干净,接着再对付板结的泥土。在工具箱里扒拉来扒拉去,找出坏掉的半扇剪刀——这就是我的犁与铧。松土,翻地,就靠它了。竟然也蛮称手。剪碎拔除的杂草,埋入花盆,日久化作腐殖质,成全它做护花使者。
修剪下来的花枝则通通拿来插瓶。
罐头瓶。饮料瓶。咖啡瓶。清酒瓶。摇身一变,可不都是花瓶嘛。咕嘟咕嘟灌了清水,插上。没有章法。别跟我提什么“池坊花道”、“小原流”、“草月流”、“宏道流”,我不晓得你都在嘟囔些啥。我插花,不讲究线条,构图,韵律,流派;非得要往上套的话,就算“随心所欲、因陋就简派”吧!剪下的花枝堆满半个餐桌。挑挑拣拣,高低错落,左倾右斜,疏密得宜。刚开始还像那么回事。看看桌上还剩那么多青枝绿叶花花朵朵,索性腾空那个大大的青花瓷瓶,悉数投进去,亦颇显热闹。
桌上这会儿只剩残花败叶了。
早上剪下那么一大捧,终于见底儿了。可就这,也不忍丢弃啊。神光离合,慧心一动,“千利休”光降。
——一阵风似地把陶瓷的大茶海去了盖儿,哗哗蓄满水,花呀,叶啊,细弱的残枝啊,一股脑倒进去,作了名副其实的“浮花浪蕊”。
这不就是水流花谢的意象吗?
多么自然多么现成!这创意,没谁了,一级棒!
完美收梢,必须傲娇一下。
榻上斜倚,清咖一杯,慰劳慰劳自己个儿。
拉拉杂杂记录下这些文字。
脖子也累了,视线也模糊了,腰也酸了背也痛了,就此结束日志吧。下地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欣赏欣赏自己的“插花作品”、“水中花儿”。
得意洋洋。
且浮一大白!
哎呦喂,分明是黑咖好不好?
嘁!黑咖就黑咖。
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岂在黑咖白咖乎!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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