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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文摘《越西的蓝与深》

栏目:精选文摘|日期:2024-09-21|来源:散文选刊|作者:杨献平|阅读:手机阅读

精选文摘《越西的蓝与深》内容如下:

所有给人启发的话语都是简单的,所谓“大道至简”“大音希声”是也。辗转再睡至天明,阳光透窗,汽车的引擎与鸣笛打开新的一天,窗外的越西一派明净,那蓝的天空再度扑面而来,在我眼中,还带有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人们从各个小区和街道分散而行,然后闪没于不同的地点。众生芸芸,各司其职,《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五》说,“天不养无用之人,地不生无用之草”,端的也是普遍真理。和朋友们一起到普雄,据说那里是越西县老县城所在,我猜想,肯定是宋代的“乌弄城”,沿着山路盘旋许久,再下坡,远远看到,群山之中,一座现代城镇坐落,多的是楼房,两层和三层居多,一律白色,在蓝色的天空与青草绵延的山岗之间,格外醒目。

我没想到,凉山彝寨的乡镇也有了如此规模,这是偏远地区在时代之中的真切体现。尽管有些雷同,但相比于人的富裕生活,“重复”其实也是美好的。因为,在大地上,人类才是现实生活的主体。镇子向南,赫然一片巨大的坝子。正值九月,稻子沉甸甸的,把自己压弯之后,还不断地试图昂起头来。进入其中的时候,我发现一些白色的格桑花,叶片薄,近乎透明,白之中,隐约有几根紫色和粉红色的花托。她们身材细长高挑,独独一根的花茎偏向伸张,托起花朵。风一吹,浑身摇摆,似精灵的舞蹈。这花也叫蔢萝,在凉山高原秋天的稻田边上集体开放,好像也在庆祝彝寨的尝新米节。

当地作家加拉巫沙说,在越西,凡是有坝子的地方,都种水稻。稻子成熟时候,人们都要举行“车史则”,也就是“尝新米节”。一群盛装的彝族女子走到观景台中央,在《石榴花开》《丰收歌》《金色麦浪》等歌曲当中,她们旋转着,欢快、热烈的节奏,吸引了诸多的外来游客加入其中,手牵手唱歌跳舞。这种情境,我也是久违了的。很多地方已经失去了对粮食丰收的喜悦,庆典仪式也已经消弭多年,而在彝寨之中,这种古老的仪式仍旧延续着,这就是文化,就是民族的心灵之根。到稻田里,用镰刀割下几个籽粒饱满的谷穗,放在竹制的背篓里,到一户人家,他们点着柴火,把铁锅烧热,捋下尚还发青的稻谷,放在热锅里炒,不一会儿,新鲜香糯的稻谷香味飞腾而起,在类似四合院的彝家内外,瞬间奔窜缭绕起来。捧着略微焦煳的稻粒,也觉得有了一种丰收的喜悦。五谷之于人类,是一种集合了天地造化的无上恩德,《黄帝内经·灵枢·刺节真邪》,“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者也”。长期以来,我不反对肉食,但更尊重地生五谷。《墨子·七患篇》也说,“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我极其赞同古人的观点,尽管很多人以各种肉食为必需甚至以为荣。

普雄镇原名瓦吉莫,彝语为山岩下的坝子。这一片坝子,端的是大,巨大、阔大,内容也大,大的人口聚居地,古老南丝绸路上的驿站,由越西而西昌的重要节点。镇子里,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火车站,很多车次都要在这里停靠。站在月台上,眺望远去的钢轨,不由想起当年成昆铁路筑路先驱,他们所为的,是一种渴望祖国强大、建设美好家园的朴素愿望。这种愿望从人类诞生之日起,就在不断地被追求和实践。一条铁路,30万人修了13年,一条铁路之下,许多人留下了热血,甚至成了永久驻留者,与那些砧木一起,成了成昆铁路物质和灵魂的一部分。看着那无限延伸的南去和北往,只觉得内心激越异常,且又充满惋伤。我对当地诗人阿苏越尔说,普雄这个名字真好,完全可以理解为“普遍的英雄”,在英雄退场的年代,“普遍的英雄”具有当代性的启示,也是一种赋予。毕竟,一个国家和族群的强盛往往集合了更多人的勇气和智慧。

回身的时候,普雄镇好像一个隐藏于青山的巨幅图景,活生生的,烟火气蒸腾,使得那蓝得不由分说的天空,也多了一份大地与人间暖色。回到越西县城的时候,太阳正中,以巨大蓝色为背景,使得初秋的城乡之间,灿烂一片。只是,有些树叶开始掉落,金黄洒了一地,干枯的树枝依然高举,正在筹集水分与能量,再一次染绿大地。到水观音处,却没有看到任何神龛与神像,只见深蓝的大水,在坝子之中,形成一面幽深宽阔的湖泊,溢出的水向下奔流的姿势,好像急于出去玩耍的大孩子,一路奔腾、跌宕,在河道之中冲撞,不时撩起银白色浪花,一团一团,似乎大水身上开出的莲花。

河边的老树身材扭曲,一身的狰狞,但仍旧绿叶满身,枝杈泛青,树根裸露。但因为水的不断冲刷和浸润,才使得它们保持了原有的活力。万物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喂养、扶持和成就。老子《道德经》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在越西水观音处,体验尤其深刻。沿着一边的山坡,爬了一会儿山路,突然看到诸多的笔直松树,根根向上,站在一起,齐向苍天,好像一种集体式的致敬。再行几百米,一座大殿巍然其中,当地朋友说,这就是文昌宫。庙的主人,乃是张亚子。且说,文昌宫向上左边一山坳处,便是张亚子出生之所。又云,张亚子乃是张育、张恶子二人之合化的道教人物形象之一。《史记·天官书》说,“斗魁戴筐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在斗魁中,贵人之牢。”文昌之于古代文人,当是神圣之神,祭祀之,祈求读书入仕,也是一种美好愿望。

大殿上写“代天行化”四字,这句话体现的是古人的天命观,《论语·尧曰》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孟子·万章》云,“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者,命也”。如此的论述几乎充斥了整个古代典籍,民间信仰肯定有其安抚、鼓励和凝聚之世俗和精神作用,尤其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寄希望或者保持希望之心,对于我们的心灵和生存生活至关重要,哪怕是来自虚无的肯定和暗示,也是一种理解与鼓舞。就此,黑格尔说,“无是这种自身等同的直接性,那么反过来说,有正是同样的东西。因此,‘有与’无的真理,就是两者的统一。这种统一就是变易”。他的这段话,读起来更像表述《易经》的特点和方法。

下午的越西县城,天空的蓝正在变深,是那种增厚的深、宽阔的深,更是有意味和昭示性的深。若是真的以此为背景,那么,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因此而纯粹,接近理想状态。可我知道,繁杂多样才是世界和人的本质。我独自在街上溜达,看各种建筑、人和人群,毋庸置疑,大地虽然辽阔,但不同地区的人们,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性必然迥然有异,因为这些迥异,哪怕毫米之差别,也才使得人类永久性地保持相互间的陌生感与好奇心。

傍晚,头顶蓝色天空,离开越西时候,不舍倒是没有。人在大地上的生活场景,不论农耕还是游牧,工业生产还是信息科技,乃至于量子力学、光学、计算,尤其量子纠缠等,只是方式、手段和认知上的不同,但万物与人的互动及其反应,其实都是万物在人这个灵性之物中的体现,其本身也都是美的,并且原本就有,我们只是不知,发现后方才觉得理所当然而已。高铁飞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接二连三的隧道,从黑到白,中间是快速闪过的葱绿色山体,海拔在走低,而越西,却在内心渐次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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