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意林:相信生命》内容如下:
相信生命
庆山
有两种人会进入失散。第一种,没有连接;第二种,有连接,但知道不会进入任何一种世俗关系。我知道我们还在彼此的连接中,我以前并没有这么笃定的想法。想起朋友曾对我说,有时很想一个人,想一想就过去了,并不去说什么做什么。我也做到了。
有一种感情不但没有世俗与肉体的部分,甚至连精神交流也没有,只是能量体的确认与相印。当你想念一个人,却没有任何渴求、烦恼、占有之心,只是想起对方发光的能量体。从形式上看清洁冷酷,因为没有情绪与欲求纠葛。但同时强度很大,因为对彼此的观照全神贯注,不浮于表面。
有时候世界的表象让人觉得似乎只有完全放弃本性,才能存活或得到更多好处,无底线、无信念的人才是赢家。但真的是这样吗?表象当然不能相信,因为那是暂时的,也是一种妄想。虽然这对内心有戒律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黄昏时夕阳的金光把树梢点亮,闪闪发光。不过只停留了几分钟,金光就消失了。这一幕动人心扉,我想这也是活着的一种意义。
我不介意别人认为生活无意义,对我来说并非如此。即便我觉得人的一生,从年轻到年老,要体验千般万般滋味,去克服内心的变幻起伏、迷惘、哀伤与不时生起的那种严酷的孤独……不管如何,经历了一路前行,我从不觉得人生无意义。
需要等待与静观发生之事,在日后才会呈现的深远含义,那等同于对自己的生命有一种信念。
易碎品
〔英〕尼尔·盖曼
脆弱易碎之物往往坚韧顽强,出乎我们的意料,这是它们最奇特的地方。小时候,我们常用鸡蛋做实验,测试其耐受力。事实证明,每枚蛋都是一座小小的花岗岩堡垒。也有人说,蝴蝶恰到好处地拍翼,能在大洋彼岸引起飓风。人会心碎,可心肌也是人类全身最强韧的肌肉之一,一分钟七十多次心跳,一生如是,无止无息。即使是梦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极难消灭,常伴人生。
蝴蝶、禽蛋、人心、梦境,乃至芸芸众生……故事和它们一样,易碎而脆弱,所有内容不过是文字和标点符号的集合罢了。口耳相传的故事更加难以捉摸,靠意念与声音维系,抽象虚无,看不见、摸不着,一旦说完立即消失。这恐怕是万物中最容易失落的吧?可是,有些简单的小故事,说冒险、说英雄,其中有怪物、有奇迹……说故事的人不在了,故事诞生的国度消亡了,只有它们流传下来。
风吹云动
傅菲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这是海子的诗句。其实天空有云,云也只游荡在天空里,天空是云的居所。
云可能是最轻的东西了,它终生被风吹动。风托着它、拽着它,改变它的形状。风让云聚成一团,也让云变成流丝。山区多云,也多风。荣华山的上空,盘踞着云,满池塘浮萍似的,让人感觉卑微:人只是池塘里的微生物,荣华山也只是一朵水莲。
在屋顶天台上,在草滩上,在山顶上,都适合看云。晚上也可以在院子里看云。若是月明星稀之夜,云絮洁白,我们不由得感慨:天空无边壮阔。星星若隐若现,明月是古老银河中的一叶轻舟。
窗外,是晚霞映照的山峰。入秋的风,一天比一天凉。干燥的空气和干燥的蝉声,加深了黄昏的荒凉。夕阳的余光给大地抹了一层灰色。云白如翳,一个穿深蓝色衣衫的人,坐在溪边的石墩上画油画。他每天都来,坐在同一个石墩上,已经有半个月了。我偶尔去看他画画。他画田畴,画山梁,画云。云像什么,我们便会想什么。云,是心灵绽放出来的花。云是云,我们是我们。云不是云,我们不是我们。云是浮萍,我们是微生物。
书写生活的温度
祝勇
草书的随意与散漫,使它更方便使用,也更贴近生活。一张便笺、一声问候,都以草书来涂抹、挥洒,成就了中国人特有的手帖美学。它既是艺术的美,也是生活的美,更是性情的美。像王徽之在《新月帖》中写道:“雨湿热,复何似?食不?”“食不”就是“吃了吗”,那么平易,那么随和,那么轻松,却如雪泥鸿爪,让我们感动。那才是生活的本色,那才是生命的底色。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微小而具体的,像风一样,却挟带着一种更加真实和强劲的命运感。与轰轰烈烈的传奇相比,它们更接近我们生存的本质。
我想起帕慕克的话:“在我们的一生中,会发生成千上万件被忽略的小事,只有文字才能让我们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现在,这些书法家的文字,让我们看见了它们的存在,看见了他们的生活、好恶、性情。
从那些帖上,我还听见了那些伟大艺术家的窃窃私语。它们太平凡、太家常,以至于不同的朝代、不同的手帖,完全可以建立起对话关系——王徽之问:“食不?”王羲之在《寒切帖》里答:“吾食至少,劣劣。”张旭接道:“忽肚痛……”怀素又说:“老僧在长沙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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