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入梦的芨芨草》内容如下:
被扎的芨芨草,根脖子沿铁箍转周挤紧后,拔出贼橛再塞芨芨草,然后像上次一样再蹾。如此蹾塞几遍,铁箍紧紧勒住芨芨草的根脖子,中间剩下一个比扫帚把略细的孔时,把贼橛换成扫帚把,蹾进去。扫帚把蹾进去的一头,就像三棱枪头,正好被勒紧的铁箍拤住,使用时不会脱把。
安好扫帚把,再把芨芨草的草梢剪头发一样剪齐了,用粗线把扫帚拦腰缚一圈,以免芨芨草过分扎煞,使用时容易折断。扎好的大扫帚很帅,个头与大人不相上下,从院里到院外,无论清扫什么,都哗啦哗啦的潇洒。出现在我与发小们的梦中时,就变成《西游记》中的白龙马,像大人们故事里讲的,每人或几人骑一把大扫帚,沿着月光大道,向越来越大的月亮奔去。
但最帅的时候,是秋天出现在禾场的粮堆上,每当排队分粮时,粮堆上必插三样家什,簸箕、木锨、大扫帚。如果夜里分粮,插在粮堆上的大扫帚,在一侧电灯的照耀下,披着一头与灯光外的夜幕相连的影子,比戏里面身着披风的将帅爷还要威风凛凛,分粮的人像敬畏队长一样敬畏大扫帚。
除了扎大扫帚,芨芨草还有些小使用,家里买不起织针时,就拿芨芨草代替,也就是用竹秸棍当织针,织袜子、手套、果络什么的。我与发小们是用来穿南瓜籽,穿扒了核的红枣,穿成串在火炉上烤,发煳的香味满屋子蹿。晚上的话,一串南瓜籽或红枣,我们能从梦外吃到梦里,像老鼠那么嘴碎,第二天爬出被窝,会粘半身皮皮屑屑。
与我们相比,村里使用竹秸棍最牛逼的是老光棍儿麻九,左耳朵上常掖一根牙签长的竹秸棍,牙缝塞了剔牙缝。特别是吃了好的,麻九一定会坐到村中央的照壁下,拿竹秸棍剔个不停,剔得有滋有味。剔上一会儿,就将竹秸棍举到面前,迎着太阳瞅一瞅,瞅罢了抿一抿,然后再剔。
直到有人上前,伸长脖子问:
麻九,又吃香的了?
也不算啥香的。
那吃啥了?
一圪截驴球吧。
据朋友说,戈壁滩分黑戈壁和白戈壁,黑戈壁寸草不生,我曾踏进的显然是白戈壁了。在白戈壁滩,我与芨芨草对上了号,也就是我老家的竹秸草。但在老家的荒野上,如今芨芨草几乎不见了,羊围绕草扔下的蹄印,也一层一层沤成皮,被风一天一天刮走了。用芨芨草扎的大扫帚,在村中自然也少见了。
我不知道,那少下的芨芨草去了哪里,天上还是地下,一直没离开村庄的发小们,也挠头说不清。但留下的故事还在,无人关心它们时,就脸灰败败地坐在老屋下挺日子,像七老八十的样子,有人惦记登门时,它们也会精神焕发,和从前一样“生动”。
比如蹲在窝口的大眼贼。
比如插在粮堆上的大扫帚。
比如拿竹秸棍剔牙的老光棍儿麻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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