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身边的月亮》内容如下:
李白在《古朗月行》中写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诗人天赋早现,看到月亮而呼作白玉盘,用形象生动的比喻,描摹出孩童眼中的圆月。从此光洁绵润的物象缀在天幕中,也印在人们的记忆里,凝望之时,温情脉脉。
我没有读《古朗月行》之前,听村里大人对月亮的俗称为“后头爷”。在我多次仰望月亮后,才慢慢理解这名字的意思。“后头爷”是相对于太阳而言,因为村里人称太阳为“老爷儿”,说的时候儿话音要拉长一些,落在“爷”上。月亮在“老爷儿”后面走出来,因而是“后头爷”,这个“爷”字不加儿化音,同灶王爷、财神爷、关老爷、老天爷一样的叫法,实实在在地叫爷,简短有力。
“后头爷”在胖瘦中更迭,我听到的故事也越来越多。听嫦娥奔月的故事,瞪大眼睛,仰头寻找美丽的嫦娥、捧酒的吴刚,随之想象哪片月光带着桂花的清香。见过“天狗吃月亮”的情景,天狗拖着“后头爷”,一口一口地咬,剩下半张饼,剩下一柄弯弯的镰刀,最后完全吞没,天空一片漆黑。据说敲锣击鼓、燃放爆竹能赶跑天狗,但我周围没有人救他。“后头爷”哪能屈服呢?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挣脱出来,露出红脸膛,我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此时想到凶猛的天狗胃口真大,竟然能吞下我们的“后头爷”,对天空充满了神秘感。最盼望八月十五中秋夜,看着空中的一轮圆月,拿着老寿星形状的月饼,觉得“后头爷”那么亲切,他好像背着手在天上巡逻,又好像抖着长胡子陪伴在我们身边,像长辈一样慈爱。以后再说“后头爷”的时候,不由得带着几分虔诚。
小时候农村的夜晚,街上没有灯,天黑如墨,确如俗语所言“伸手不见五指”。家里也是小灯泡,发出昏黄暗淡的光。每到皓月当空,如同上万瓦的大灯泡,我便幸福地享受高处的光亮。尤其是夏夜,大人们坐在街边石头上,摇着蒲扇,拿着艾草熏蚊虫;男孩们摔宝、捉迷藏;女孩子在空地上踢毽子、跳房子。在游戏的间隙,抬头看天空,能依稀听到“后头爷”呵呵的笑声。上学的孩子,随口哼唱着“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把在月亮下的惬意安放在歌声里。
在“后头爷”的陪伴中,我在长大。正如人们不再叫我的乳名一样,我也不说“后头爷”了,直呼月亮。
师范毕业,我到一所乡村小学教书。傍晚的时候,有同事说骑车到县城影剧院看场电影,因“终岁不闻丝竹声”,即刻一呼而应。我们六个人骑三十多里路,看了一场自认为高档的电影。
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钟。骑在乡间的小路上,远山如屏,如同把夜色和月光都固定在一方天地中。月光不是很亮,似乎是用写意的技法,在田野小路上、在高低起伏中勾勒着轮廓。但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盏高高的夜行灯,随着双腿蹬车的频率,它无微不至地跟着、照着回家的路。这个夜晚,与月亮很近、很亲,它裁剪着一行年轻人青春勃发的身影,也让我懂得,生活在偏僻的小村庄,远方依然有火热激昂的场景,身边依然有清心宁静的月夜,只要去追求,去体验,同样能使单调的苟且注入声光影色,凝成诗一样的长久记忆。
作家董桥说:“爱书爱纸的人等于迷恋天上的月亮。”他用诗意的语言道出月亮更是读书人的月亮。南朝齐江泌映月读书的故事,成为勤学苦学的成语。张潮《幽梦影》中写道:“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月亮如桥,连接人心与书海,之间和谐畅通。
不知多少个恬静的夜晚,我翻书久了、累了,拉开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小窗,洒着软绸般的清辉,花蕊一样美好,炉火一样温暖,让我感到读书的乐趣正如月光,活色生香。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李白的《把酒问月》,在回环往复中揭示人生有限而宇宙无穷的哲理。人们对月亮情感绵延不绝,我国古代对月亮的雅称很多,素娥、婵娟等女儿般的名字;顾兔、蟾蜍等动物名字;冰镜、玉弓等物体名称;还有太阴、桂魄、广寒宫等多种称呼。有些地方把月亮叫“月亮婆婆”“月亮粑粑”,把这些名字编入童谣,唱响在童年的世界里。古叙利亚人称月亮为“阿斯泰罗”女神;古罗马人称月亮为“狄安娜”女神;古希腊人称月亮为“阿尔忒弥斯”女神,赋予其美好的意义。人们大多认为月亮温婉清幽,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因而经常看见书中写成“她”。
我愿意把月亮写成“他”,依然觉得“后头爷”的名字更好。据考证,山西方言中有同一叫法,而我们老辈人都说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过来,一声“后头爷”,连起了悠长的根系源流。“后头爷”名副其实,像爷爷辈的亲人,陪伴着我,护佑着我,在他柔波的注视中,我在成长的节律里学会坦然面对阴晴圆缺,接受生活的各种馈赠,丰盈自己,也幸福地把温暖的瞬间贮藏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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