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山溪》内容如下:
我出生的地方叫天螺庵,以前这里有一个香火鼎盛的尼姑庵,据说是抗战时期毁于一场大火。
大山里是治安靠狗、通讯靠吼、交通靠走的状态。下山的小道沿着山溪,一路弥漫着花香、鸟鸣和溪水的叮咚,一幅绝美的原生态山水图画随着脚步徐徐展现在眼前。那时候弟弟妹妹还小,我在前面边唱边跳,母亲在后面挑着一担箩筐,弟妹一边一个。母亲生怕一步不稳箩筐滚下山去,两只手紧紧抓住筐沿,又累又紧张,常常是满头大汗,常常是走一程,就停下来,掬一捧溪水喝一口,再洗把脸,溪水又甜又凉,真的很解乏。而我更喜欢掀开一块块石头,捉里面的螃蟹。那些螃蟹很小,但煎炸出来很香,一口一个,连壳一起咬碎了吃下去,就是我记忆中最难忘的美食了。
最深刻的画面,还是母亲佝偻着矮小的身躯在山路上一路跌跌撞撞的身影,以及一捧溪水喝下去那种满足的神情。林场职工劳动强度很大,挖山、伐木、守林、育苗,一年忙到头。我外公当时在县里任农林局长,而林场正是农林局直属机构,打个招呼父母完全可以干点儿轻松的工作,但外公从没对外提起过女儿女婿在林场,父母也一直隐瞒着这层关系。
后来我家又辗转住过几个山头。每到一处父亲必定会在房子附近地势较低的地方找一块沙土地,挖个三四个平方米、一米五深左右的井坑,一般三四个小时后井里便储满了甘甜的清泉。全家就奢侈地用上了这种原生态矿泉水。父辈们在他们每个作业区都会挖一口这样的井,饮用、洗脸。井挖好几个月后,井沿就会长出漂亮的花花草草。水里也会摇曳许多小草,还会游弋一些长不大的丁丁鱼(我们称之为千年佬)和其他一些水生物。至于这些鱼和水生物是从哪里来的,没人考究,父亲只回答道有水的地方就有鱼。山民们住的地方相隔很远,一个邻居一般都是几公里,因此我们很少有同龄的玩伴,在水井和小溪里捉鱼抓螃蟹就成了对我和弟妹最有吸引力的娱乐节目。大多时候因为把井水弄脏了会迎来母亲的一顿打骂,但我们依然乐此不疲。因为井里的水经过一会儿沉淀又会清澈透底,在太阳下明晃晃的,充满了魔力。
每一口水井就是一条山溪的源头,从井里源源不断地满溢出来的清水沿着溪沟一路欢唱而去。流入山塘水库、流入沟港河,汇入浩渺的洞庭湖。纵然百转千回,哪怕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即便沿路鲜花和山塘温柔地挽留,溪水从不曾懈怠,以柔弱的身形坚定前行。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然,还是山溪藏有一个远方的梦想,我不知道。
去年夏秋江南地区遭受前所未有的高温干旱,长江洞庭湖都是沙洲裸露,更别提那些沟港河塘了。其间每次回去,我的心都有一种绞痛的感觉。成片的翠竹一片枯黄,橘树垂头丧气,枯萎的蜜橘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水库干瘪着胸膛,在烈日下没有一丝波澜。平日里潺潺的山溪已不见一丝生气,只有溪沟里的石头躺在高温下快要崩裂。
从没料到山溪还有干涸的时候,更没想过父母年迈时会是这样让人心痛得措手不及。
今春几场雨后,我又看到了溪沟边盛开的野花,又看到了万木泛绿,群鸟翔集。
哦,奔流的山溪,欢快的山溪,我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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