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大器与可弃》内容如下:
在《聊斋志异》的众多故事中,《云萝公主》是我始终忘不掉的一个。美少年安大业遇到了“圣后府中”的云萝公主。公主生了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她大喜曰:“此儿福相。”起名“大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她举起来一看:“豺狼也!”欲弃之。安大业不舍得,才勉强留下,起名“可弃”。
六年后,公主不知所终,留下父子三人。大器长成良家子弟,读书及第,婚姻幸福;可弃不爱读书,偷偷在外面赌博,输了就偷家里的东西,将其变卖还债。父亲打他、罚他,严防死守,可他死性不改,再次偷窃被抓获后,父兄觉得没面子,把他绑起来,打到半死。
他始终不成才,父亲便彻底放弃了他。安大业临终时给两个儿子分家:“楼阁沃田,尽归大器。可弃怨怒。”两兄弟间的矛盾逐步升级,可弃持刀欲杀大器,未遂;父亲去世后兴讼,也未遂。两兄弟仇深似海。
过了些年,可弃23岁了,母亲当年为他定亲的女孩长大了,两人结了婚。妻子严厉,可弃一出门便规定其回家时间,若晚归就挨骂,不给饭吃。之后,女孩成了母亲,有子万事足。可弃还去赌,被妻子赶出家门;他想回家,妻子把娃往床上一放,直接拿菜刀相逼。几番来回,可弃“自此改行为善”。蒲松龄点评曰,悍妻如毒药,但用在败家子儿上,是以毒为毒。他大赞云萝公主圣明,“仙人洞见脏腑”。
但且慢,可弃真的生来就是败家子吗?
名字往往代表着一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或是父母对他的态度。叫“金童”的多半父母爱不释手;叫“南孙”的,则寄寓着父母对延续香火的期盼;而我从未见过一个养尊处优的“招娣”。
“可弃”,是血淋淋的、写在纸上的厌恶与嫌弃。故事从零岁跨越到成年,恕我揣测他的成长过程:被忽视,被轻贱,被疏忽,被“等待”—等待他学坏,等待他“本性”出现。他不看书,因为所有书籍都在说清规戒律,却没有一本能回答他的困惑;他的忤逆,也许是对父母待他冰冷的控诉;他结交损友,或许只有在他们那里,他才能获得一点儿尊严;他嗜赌成性,或许只有在赌场上,他才能拥有一点儿赢的喜悦。一开始就被放弃的人,怎么要求他自强不息,不自暴自弃?
志怪故事中的云萝公主何以对两个孩子态度迥异?无从知道。可现实中为什么也会有偏心存在?母亲当时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父母之间的关系、社会环境、经济压力……诸般种种,都会直接或间接影响母亲对孩子的态度。人性难违,即使是亲妈,也避免不了。
我一位养猫的朋友说得更直白:“收了小白后,我还是每天给大黑做猫饭、洗澡、换猫砂。可到了晚上,我就是愿意抱着小白睡。我也爱大黑,但我更喜欢小白。没有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左手右手都是肉,责任必须不偏不倚,但爱却是杂花生树,向阳的一面必定生得更高大、美丽。
单从《云萝公主》来看,大器只是平凡人,并未成什么大器;可弃也没犯什么滔天大罪,只是个普通的小混混。也许,一开始将他们的名字对调,他们的人生也会就此不一样吧。
若你有兄弟姐妹,你在父母心目中,是“大器”还是“可弃”?再想想看,若你有两个以上的孩子,他们对你来说,会不会也有“大器”“可弃”之分?
本文地址:https://www.98gs.com/wenzhai/20031.html,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