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老骥伏枥马识途》内容如下:
1941年,国民党制造“皖南事变”,鄂西陷入白色恐怖。因叛徒出卖,时任妇女部长的刘惠馨和特委书记何功伟被捕,1个月大的女儿也随母亲被关进监狱。马识途强忍悲痛,疏散组织,转移同志,只身赴重庆,夜上红岩村,按照“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的指示,奔赴昆明。
是年11月17日,何功伟、刘惠馨壮烈牺牲。一年后,马识途为战友和妻子写下《遥祭》:“你用鲜血把人民的红旗,染得更为鲜艳而美丽。我将举起它,永远向前,再不流辛酸痛苦的眼泪。”
此后的生活,是虎口脱险、九死一生。1949年1月,川康特委书记叛变,马识途坚持留在成都,指挥组织疏散。他乔装打扮,换了发型,刮掉八字胡,将黑框眼镜换成假金架子眼镜。平常戴的罗宋帽、穿的风衣,翻个面就成为另一套行头。他想了一个假名“张司光”,亲手制作假身份证,危急时“司”字左边加一竖,“光”字头上改一笔,就能以“张同先”金蝉脱壳。为去香港《文汇报》工作,他打扮成一个猪鬃出口商,搭着商车逃出成都;他绕道贵阳、柳州,混在商人堆里吃“花茶”,混过宪兵的检查;到达广州后,他又打扮一番,西装革履,大模大样地登上头等车厢,终于平安到达香港。
这一年12月,当马识途坐在第一辆吉普车上随解放大军进成都时,他想起几个月前那场险象环生的逃亡。此刻的成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群众载歌载舞,花束漫天抛飞。第二天,全体地下党召开第一次集体大会,当马识途响亮地说出“同志们”3个字时,全场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开夜车写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马识途担负着繁重的行政工作。因为偶然写了小说《老三姐》,被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的领导发现了“富矿”,于是半推半就地写起小说。他不为出名图利、在艺术殿堂占一席之地,只为服务革命、引导青年。一篇篇短篇小说,都是他加班开夜车写成的。
1960年夏天,马识途开始创作长篇小说《清江壮歌》。主人公柳一清、贺国威的原型,就是刘惠馨、何功伟两位烈士,马识途写出了他们的钢铁意志,也不回避他们作为普通人的夫妻爱、骨肉情、父子恩。
“文革”期间,在昭觉寺的“文明监狱”,马识途除荒草,整道路,垒洗衣台,修洗澡间,还把西园空地开垦出来,种菜栽花。因为总要写交代材料,墨水稿纸供应充足,马识途利用这个“优势”,重操旧业,将记忆深处的人和事重新翻出来,偷偷写下50多万字的作品。
当文艺的春天到来,这些“地下作品”破土而出,马识途迎来了文学生涯的新生。
“癌魔和我斗,落荒而逃了啊”
人民文学出版社老总编辑韦君宜和马识途是老朋友,一同在“白区”做过地下工作。1982年,正是她向马识途邀约创作,促成了《夜谭十记》的出版,创下20万册的轰动销量。这部作者自称“乱谭”的书,以旧中国衙门里的10位穷科员为主人公,他们结成“冷板凳会”,喝冷茶,摆龙门阵,吹野狐禅。10个故事,上至浮华官场的钩心斗角,下到市井小民的悲欢离合,描写得十分生动。
这些故事和素材,都来自马识途的“职业革命家”生涯。20多年后,95岁的马识途因《让子弹飞》一朝“走红”,想把搁置许久的续篇写完,其间,动笔又停笔,战线越拉越长。后来,癌症两度来袭。马识途抱着当年搞地下革命不畏死的态度,奋力写作。初稿完成之际,医生告诉他,肺上的肿瘤阴影不见了,相关的血液指标也完全正常。他戏说道:“癌魔和我斗,落荒而逃了啊!”
2020年,《夜谭续记》问世,旧时代的“冷板凳会”变为如今的“龙门阵茶会”,不变的是四川人以四川话讲四川故事的“乱谭”本色。与新书一同到来的,是马识途一封深情的“封笔告白”,后面附有5首旧体诗。其中一首《封笔告白·自述》写道:
生年不意百逾六,回首风云究何如。壮岁曾磨三尺剑,老来苦恋半楼书。文缘未了情无己,尽瘁终身心似初。无悔无愧犹自在,我行我素幸识途。
阿来说:“他说过,100岁之后,要像小孩一样,一岁一岁地活。101岁是1岁,102岁是2岁,107岁就是7岁。”这位107岁的老人,始终关心着中国与世界。
《马识途西南联大甲骨文笔记》快推出时,阿来去探望马识途:“怎么样,没封笔吧?还有哪些故事,是想继续写给大家、讲给大家听的呢?”
“一言难尽,文缘未了,终身遗憾。”他如此回答。“子弹”还在飞,马识途的“枪”里还藏着许多传奇。
我的长寿之道,就是达观开朗,寡欲清心,无悔无愧,不惊不惧,尽心而为,量力而行,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好,老有所乐。无病锻炼,有病求医,不要自以为是,满不在乎,然而又时刻准备着,听候召唤。这可以说就是我的老年观。
——马识途
本文地址:https://www.98gs.com/wenzhai/18479.html,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