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瓦下听风》内容如下:
风吹过瓦是有声音的吗?
应该是有的。春末夏初的风是野的,吹起来,像是撒欢奔跑的孩子,是刹不住的。风力大了,吹过屋瓦,噌棱作响。这声响,在新覆的瓦片边缘掠过,是“噌棱”声;若是老瓦,或许是“噌—”。瓦上的尘埃、青苔、小草会让一片瓦逐渐变得木讷,像是在尘世里摸爬滚打的人,棱角钝了,风声过处也不再激烈喧嚣了。
清明一过,风中就多了几许清爽。冬天的风太凄厉,吹得瓦噤若寒蝉;秋天的风多半夹杂着树叶和枯枝,过瓦会有杂音;春天的屋檐上多鸟雀,鸟立于屋檐,能压制很多飘浮的声响。还得是夏风,爽利地吹来,温热地吹来,瓦是独立的瓦,不掺杂任何外物,是最自然的发声。
旧时,皖北故乡多老屋,老屋上多覆以鱼鳞瓦。瓦工们一般会用一层底瓦上扬、两片上瓦分压的形式把小瓦码在屋檐上,像极了俄罗斯方块。只不过瓦匠们手里的“方块”更规整。码好的鱼鳞瓦一片紧挨着一片,陈列在一起,像是钢琴的黑白键,风过,就是一篇乐章。
若是落了雨,把瓦片洗得油亮,更像极了鲤鱼的鱼鳞。若是偏逢连天阴雨,无事可做的乡下小子也会安静地托着腮,在檐下听风。风常常裹着雨丝,落在少年的脚趾上,少年也不躲闪,风掀过来的雨幕凉丝丝的,并不寒。
瓦下的缝隙里住着一家麻雀,老雀飞出去觅食未归,黄口的小雀也不闹腾,风卷过来一些雨,它们伸着脖子去接。吃不到虫子,喝一些雨滴也是好的,能解一些内心的躁。
檐下也会藏着一丛零星的草,风撩着草叶,与瓦片摩擦的时候有着极其细微的声响,不知道瓦会不会痒。
有晚归的孩子待到饭点还没有回家,母亲只用站在院子里喊上几声。母亲的喊声从这家屋檐上起跳,落到那家屋檐上,最终传到孩子的耳孔里,他立马丢掉手里的玩物,飞奔回家。一般还会伴以一声清亮的回应—“哎!”此刻若有风,风又会把孩子的回应带回自家的屋檐下,母亲不再喊,继续准备饭菜。待菜上桌,孩童便会怯生生地溜进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那时候,各家各户都喜点煤油灯,有风吹来,菜肴上会带着淡淡的煤油味,这是旧时乡间晚饭的独特气息。所谓同一方屋檐下的人间烟火,也不外乎如此。风过屋檐,会把这一家吃了什么偷偷泄露给另一家。
其实,不用泄露,但凡谁家做了“改样的”(即做了改善生活的肉食),定会装上一碗,分与芳邻。这是屋檐之下吹过的另一种可贵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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