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芭蕉和父亲》内容如下:
为了减轻负担,身体瘦弱的母亲开始到街上摆摊卖食杂,整日起早贪黑,面容愈发憔悴,而父亲也因暂时找不到工作,便跟着母亲一道早出晚归做这小本生意,搁浅的船暂时又驶进了生活的海洋。
高考那年,我的情绪反复无常,整个人像一匹陷入荒漠找不到方向的骆驼。将我拉出来的,是父亲,他用他的臂膀,用他的成熟将我环抱。
那个一直落雨的五月,深夜,我埋头于无止境的作业里,窗外的棚布被敲击得噗噗直响,我的情绪糟糕透顶,如将自己囚禁于笼中,那种压抑感使我挣扎起来,奔到阳台上淋着大雨,似乎才舒服些。
父亲见状,如一只老鹰扑过来,将我护在他的翅膀下。曾经的开朗、快乐都远离我,我失落地哭了起来。
父亲用那双布满茧子、粗糙的手帮我擦眼泪,说:“有爸爸在,坚强点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实境况将人逼至死角,我束手无策,任它欺凌,幸好有父亲在,给我温暖和力量,使我足以在那年六月——还击。
在之后的人生路上,我渐渐离开父亲,独自奔波,时常被这世界欺凌,碰过壁,受过伤,只能一个人熬过四季的诸多时辰。
读大学时,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室友们经常玩闹到深夜和每晚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如山压在我胸口,我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如儿时那样安然入睡。一个月后,我精神涣散,像缕烟,轻飘飘的。一边难过,一边想给父亲打电话,但最终没有按下呼叫键。
因为想到拖着行李箱离开家那天,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19 岁了,不许再依赖父母,必须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不久后,我搬出了学校寝室,一个人来回折腾,处理好所有事情。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我将一株绿萝摆放好后,看着屋内的布置和镜子中的自己,感慨万分。
工作后,有天带着学生们外出采风,却在重庆解放碑迷路了,中途还收到领导因我一次课上的无心之失发来的处罚通知。在不断徘徊的时刻,江风似乎从四面八方吹来,将我吹得愈发单薄、迷茫,我盯着自己并不干净的鞋面看了许久,身旁的学生都在喊我:“老师,老师,我们怎么回去?”
当时,无助的我一抬头就看到高楼如巨人般屹立在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在游人如织的街边喘息,心里想着:所有的过往都已回不去了,多希望父亲能来拉我一下,但举目四望,人群中并不见那熟悉的身影。那个夜里,支撑我带着学生们匆匆奔向重庆北站的,是想到父亲身上对他的孩子的爱与责任感。我看着学生们的瞳孔里那一道自己的身影,像望见了父亲曾经的样子。
马尔克斯说:“一个人最初和父亲相像之日,也就是他开始衰老之时。”但我更愿意将这“衰老”理解为“成熟”。成熟意味着一个人在与时间周旋后,呈现出平和、笃定、稳重的姿态。褪去掩饰,不再为努力证明自己而将生活变成一匹疲倦的骆驼;不再因人间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的诱惑而犹疑彷徨;不再冒失、过于自我、逃避责任。而是学会将严寒气候里挫败和痛苦凝结的冰霜,化为勇气与力量交织盛开的繁花。
回忆起幼时被放入米缸的芭蕉,为了成熟,进入黑暗,经过温度的起伏、压力的考验,最终抵达我们舌尖。它们用最后的香甜表达着对自己这一路成长的感谢。
一想到这世间所有的草木都在岁月的园中瓜熟蒂落,总觉得父亲会站在某一棵芭蕉树下,等我前来,把这些在风雨中长好的果实——放到我手里。
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跟我抢夺这些芭蕉,也不会再把我弄哭,而是认真挑出表皮已显金黄的几根芭蕉给我,并轻轻说道:“吃吧。”
父亲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种满了阳光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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