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典当人生》内容如下:
你会在典当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失落的、得意的、焦急的、难以理解的。深红色的招牌写着“天祥典当”4个大字,推开玻璃大门,不到50平方米的空间被叫得出名字的奢侈品填满。这看起来就像一家普通店铺,唯一的不同是,所有东西都是二手的。更确切的说法叫作“绝当品”,当人们无力赎回时,它们便被留在这里,被标上更低的价格,等待出售。
人们往往很难说清,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典当就好像蜘蛛网最边缘的脉络,在银行的信用体系之外,在互联网的金融借贷系统之外,托住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和那些窘迫的时刻。
重要的东西
郭路今年34岁,北京人,常穿一件印着“天祥典当”的深蓝色短袖。他大学刚毕业就来到这里工作,如今已经10多年了。这毕竟是一份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娴熟的沟通技巧极为重要。他自称擅长交际,“下到3岁上到80岁,反正都能聊”。
今年夏天,他接待过一位当户,40多岁,是个临期食品商店的老板。那天下午,他踩着一双旧拖鞋,骑电动车前来,头发随意地勒在脑后,看起来几天没洗了。他进门便借了一个充电宝,先是跟妻子打电话报备,10多件首饰和一个包,总共换了4万多元——相比购买价格,这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数字。电话那头传来并不清晰的女声:“当呗,不值钱就不值钱。”中途他还接到几通催债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扩散到狭小的空间里,在典当师沉默时显得格外突兀。挂断电话后,他尴尬地解释:“今天我必须要当到钱,把房租交了,不然店就让人拆了。”
人们倍加爱惜的东西,在不同境遇下会发生变化。如何对待被典当的物品,这件事情关乎欲望与人性,也关乎情感与陪伴。两年前,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太太在典当行留下一枚戒指。她70多岁了,看起来非常虚弱,颤巍巍地拖着一个买菜用的拉杆车,用戒指换了一笔钱。
临近截止日期时,她失联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但为了避免后续的纠纷,典当师们还是会尽可能找到对方,确认物品是否保留。再取得联系时,郭路才得知,她前段时间做了手术,如今还在医院,没有网银,也不会线上转款,“我建议她别要那个戒指,因为年利息也不少”,如果赎回,要补近15%的利息。另一层原因是,公司也会考核典当师的业务进度,超出当期两个月以上还不绝当,便要扣奖金。
“她说不行,这个东西对她很重要,是她老伴留下的。”最后,郭路帮她把戒指留了下来。等她出院补齐利息,把东西赎了回去。“公司也还好,没有扣我奖金。”郭路说。
捡漏的机会
故事并不全是黯淡的。欲望、不甘和侥幸交织着,典当行也是幻想一夜暴富者的聚集地。从当户们换得巨额资金,踏出典当行的那一刻起,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顺利翻盘,还是漫长的失联。
郭路想起一位客户,穿着朴素,接近60岁,每次来只当一辆车,按二手价格拿到20多万元,两个月后把钱还上,“从来不用催”。隔一个月又如此重复。这类人是典当行的常客,典当师将他们统称为“做工程的”,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涉及商业机密,很少有人会跟你详谈。
“他们要不停地接工程,不停地垫钱,等结账之后过一段时间,马上又接一个项目,又得自己去垫钱。”因此大多数人也不会只来一次,借钱、还款有各自的规律,若是突然失去了联络,要么是暴富了,要么是跑路了。
那位车主也曾短暂地失联过。截止日期近在眼前,他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还款。郭路发去微信,没有回复,短信、电话也联系不上。隐隐的不安出现在心底。但故事的发展最终在失控的边缘掉转了方向,“突然有一天,他就回来了,全赎走了”。
在取车路上,车主讲述了自己惊心动魄的投资经历。起初,他认识了开采金矿的人,除了这辆车,他把近乎所有身家都投了进去。但在开采时,他却傻了眼,时间、人力、资金已经全部投入,却毫无收获。研究过后,他们发现开采的方向弄错了,换了方向,“哗啦”一声,挖出了“半山金子”。“我下半辈子不愁了。”男人在车上重复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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