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钢琴家的忧伤》内容如下:
“二战”,让欧洲艺术家普遍产生了一种忧伤的情感。我们在许多相关作品中常能看到这种意象:奥斯威辛集中营、大屠杀、毒气室、装甲车、一颗颗射出的子弹和一排排倒下的身影。
那年夏夜,我在家看罗曼·波兰斯基导演的电影《钢琴家》。罗曼·波兰斯基惯用灰色铺排背景,镜头里有时光沉淀的感觉,背景音乐如主人公乌拉迪斯洛·斯泽皮尔曼脸上的神情一样沉郁。
1939年,德国军队攻入波兰,斯泽皮尔曼的家人随犹太难民的火车离开华沙,开始了他们噩梦般的生活。在我的印象中,华沙是人类发展途中的一个车站,那里弥漫着冷战的浓雾,而人类的火车一直在途中,并没有停靠的站台,也没有终点。
纷乱的站台上,一个女人因为问了一句“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而被德国士兵开枪打死。斯泽皮尔曼对战争的认识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既是那场灾难的经历者,也是凝视者。
影片通过斯泽皮尔曼的经历再现了那段历史:灰暗的天空,奔跑中倒下的身影,烟雾中出现的坦克,人们表情迷离的脸与纳粹军人的身影重叠着,钢盔反射着灰暗的冷光。我还注意到那些士兵的表情——仿佛宇宙中的一个个黑洞。
在这里,“火车”成为法西斯意志的符号,与影片中废弃的楼房和杂乱的街道构成一种特定的语言。每一个背景,都像一个词,透着寒冷、死寂的气息。在《钢琴家》中,火车反复出现,波兰斯基将火车作为一个载体——它强行将人类的灵魂运往遥远的异乡。
斯泽皮尔曼原是波兰一家电台的钢琴师,影片是根据他的自传体小说《死亡城市》改编的。
斯泽皮尔曼躲藏在一座几近于废墟的房子里,房子的阁楼上有一架被遗落的钢琴。作为钢琴师,斯泽皮尔曼很长时间没弹琴了,他的手指像在被一团火焰灼烧。
有人告诉他:“你可不能弄出声音来。”但他难以抵抗钢琴的吸引力,因为钢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斯泽皮尔曼的手颤抖着伸向琴键,琴声在废弃的楼房里响了起来。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一名德国军官发现了他。
在欧洲那间幽暗的房子里,一场战争中关于钢琴的对话开始了。这是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的对话,简洁,却具有巨大的震撼力。钢琴让斯泽皮尔曼想起自己的身份:“我是钢琴师。”
“你弹一下琴吧。”德国军官语气平静地说。在军官的要求下,斯泽皮尔曼在钢琴前坐了下来,那一刻,时间在战争短暂的空歇中静止了。
斯泽皮尔曼开始弹奏钢琴。这时的画面相当沉静——河流,在战争以外的土地上静静流淌;群鸟,在春日的天空中自由飞翔。琴声唤醒了两个人心中温暖的部分,仿佛一道阳光从阴云中穿过。
斯泽皮尔曼的琴声令德国军官萌生了恻隐之心。这名德国军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音乐让他从一个侵略者迅速变成了倾听者。斯泽皮尔曼的琴声与德国军官复杂的内心在战争间歇相遇了。音乐挽救了斯泽皮尔曼的生命,也拯救了德国军官的灵魂,他暗暗帮助斯泽皮尔曼,直到苏联红军到来……
战争结束了,德国军官成为战俘——命运的转换很快完成了。斯泽皮尔曼想起德国军官,到处找他,但是终究没有找到。影片结束时,字幕上出现了那名德国军官的名字。那时,作为战俘,他已经客死在苏联的一个农场。这个消息让斯泽皮尔曼内心隐隐不安,为了表达他对死去的德国军官的感激,他弹起了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镜头中,斯泽皮尔曼富有情感的手指长时间在键盘上翻飞,这是一次心灵的飞翔,我想起忧伤的夜莺飞越欧洲夜空的画面。
琴声足足持续了两分钟,直到画面结束,周围一片黑暗。电影结束后,我在一张旧报纸上记下这样的文字:“我们必须给战争中的亡灵找到一个车站,给那些流浪的词找到一个恒久的居所,哪怕是一条河流,就像我住过的那家乡村旅馆。”
我无法知道那个车站是否还在,那辆运送难民的火车是否还在时光轨道上行驶。我一直把“二战”看作一个废弃的车站,那里飘飞着整个欧洲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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