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那一抹划过我青春的克莱因蓝》内容如下:
奶奶的表情哀而静:“人要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是需要勇气的。我72岁了,可我还想收到一束玫瑰花,想穿着帆布鞋踢起路上的花瓣,想和朋友在路上高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想经过橘树、路过浪花。我是后悔,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很多,可我没有勇气,你们经常问我要什么,我不敢对你们说,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最想要的,是一朵玫瑰花……”话没说完,奶奶就打起了呼噜,她带着黑色的毛线帽,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一条吐泡泡的鱼。
我换了把黑色的小刀,洋葱切了一半,我的泪水流成小河。我打开手机,买了张到云南的票。这一年,我没有联系过他,那张纸条也被我弄丢了。
我在犹豫,要不要带上那把伞。我打开柜门,一把牛奶色的伞躺在里面,一如我无限平静的年华。
3、
原来我做了一个梦,我是在梦里去的橙光理发店,在梦里遇见了林宇。2000年,我18岁,住在香港喜帖街拥挤的握手楼中。一个午后,我趴在窗台上,伸出手想要够到一排破了一半的霓虹灯。他走过石板路,故意重咳一声,我不耐烦地看向他,一身水洗牛仔蓝,卡其色的渔夫帽,我觉得他像一只船,一只多年来在人海浮沉的船。
他从胸前的牛仔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趴在一楼的墙上开始写。就这样,我收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曾经触摸到星穹,它是永恒的谜语,所有的瑰丽风景,都不如你在黎明时分的背影。
我从二楼向下喊:“我更喜欢你这样写:我有一辆复古红的吉普车,可以陪我喝杯茶吗?”从此,我的身边多了个齿痕深浅不一的男人。我们都喜欢下雨天,却都不喜欢打伞,喜帖街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曾是我们的镜子,利落的短发、纯白的脸庞、晶莹的泪珠,那是镜子里的我。
我摸着眼前的镜子,他拿着淋浴头冲洗他的花衬衫,水洗蓝的青涩与潇洒,化作南柯长梦,梦去不知所踪。他还说:“何必寻梦,梦里甘苦皆空,劝君珍惜此际,自当欣慰无穷。”是啊,何必寻梦,何必。
一阵蓝色的烟雾吹向我的脸和旁边男人的脸,我说想请他喝杯茶,他说除非嫁给他。我想起来,我们曾约好一起去南街,那家橙光理发店特有的气味飘进我的房间,穿过我随风飞舞的长裙和黑色丝巾,从我的简易窗户飘出去,搅拌在风中,飘满寂寞,荡入这港湾,随霓虹千盏,远望渡轮随浪去。
身边呼呼北风,我已经不感到冷,今晚的冷清深深驻扎在我心间。以为那张纸条,足够照亮我此后的人生,现在却留下无数痛楚在人间。
复古红色的吉普车挨过了摔打,挺过了疼痛,它焕然一新,出现在我面前,可你却从白色的房间里彻底消失,就像你曾说的那样,何必寻梦。
4、
如同一年前的情景——
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正在把洋葱切成细丝,他就映在明晃晃的刀尖上。他的表情从容冷静,看不出他曾经为生活燃烧过。
我不止一次梦见他,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想必这是洋葱能让眼泪更汹涌的原因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香港街头给我写纸条的男人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去南街的约定,也只能我一个人完成,自从见了林宇,我总觉得他又回来了,他们像来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纸条和伞同时在唤醒我衰弱的生命力。在我的记忆摇摇欲坠时,蓝灰色的夜空上已经有星星闪烁,清凉如水。永恒的离别是此生最沉重的伤害,所有的记忆一如雨夜里的星星砂,忧伤而遥远。
那把附着油彩的伞,像黑色的面具,以及面具下躲藏着不为人知的灵魂,都在我毫无知觉的似水流年里逝去,欢愉交织悔恨,此刻生命在凝聚,过去我曾寻过,某段失去了的声音,想留住青春的一刹,如今置身梦里总会有唏嘘,不同时空同一个你,哪管生命是无奈。
不是纸条,不是伞,那散发着迷人光辉,照耀着无垠大地,它看到许多秘密,却一直默然无声,只是倾听着我的梦呓,是青春啊!
我的表情哀而静,在心里默默许下我72岁时的生日愿望:今年,我想收到一朵玫瑰花,用朱砂色的花瓣祈求,让爱火永远高烧,青春请你归来,再伴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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