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贝拉的丈夫》内容如下:
一、
认识汉斯的时候,我刚开始在C++书店工作。我记得那是个晴朗的春日。但我的心情是阴郁的。我那时正在办离婚,沉浸在悲伤中。
汉斯穿一身浅灰色运动服,带着春日新鲜的味道。汉斯站在窗前的一道斜光里,身材修长、彬彬有礼。他自我介绍说是一名音乐教师,就在不远处的大学工作。他需要每一期的《吉他与贝斯》杂志,让我给他留着,我答应了。他留下名字和电话号码,字迹龙飞凤舞。
第二次来,我们就像熟人了。他站在柜台前与我聊天。当时是2018年。他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这是我没想到的。通常加拿大人喜欢抱怨,冬天抱怨冷,夏天抱怨热。所以汉斯的开场白让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他说他难以想象将来还能拥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他妻子是高中时的“甜心”,他们十四岁相遇,十八岁就结婚了。
“我是汉斯,贝拉的丈夫。”他说。他这样说时,我笑了笑。我的英文名也叫贝拉。但此贝拉非彼贝拉,他的贝拉是幸福的,而我这个贝拉,正身处不幸。
“在加拿大,十八岁就可以结婚吗?”我问。
“可以的,”他说,“我的岳父母非常传统,他们说既然你们相爱,那就结婚吧。于是,我们就结婚了,之后从未分开过,至今已经四十年了。”
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汉斯看着年轻,其实是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我三十岁才结婚,那时汉斯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那你们当时靠什么生活呢?”我问。
“我们一边工作,一边读书。”他说,“我喜欢历史,就去读历史;贝拉喜欢文学,就去读文学。我们也工作。她在大楼做管理员,我在加油站打零工。”
“孩子们呢?”我刨根问底。
“我岳父母帮助我们很多,”他坦率地说,“就像现在我帮助我的子女一样。”
“你都有孙子了?”
“当然。你看这两个男孩——尼克和威廉,七岁,双胞胎。”他说着,将钱包打开给我看。皮夹里的照片上,是两个非常可爱的孩子,都是棕色头发、棕色眼睛,咧着嘴大笑,活力四射,与汉斯十分相像。
“好可爱。”我说。
“他们周末和假期都由我照管。”汉斯合起皮夹说。他的嘴角笑得弯弯的。
汉斯说他除了教历史,还有一个自己的小乐队,也已经四十年了。
他说:“我的人生都是以四十年计算的,婚姻、爱好,都在十八岁那年开始,一直在一条轨道上行进,好像从未出现过偏差。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计划在先。买房子的时候,我的房间在那一端,妻子的在这一端,我们各有一个工作室。我习惯早睡早起,凌晨三点左右开始创作。妻子则习惯晚睡晚起,一般都是工作到后半夜。我们亲密无间,同时互不打扰。”
“贝拉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他继续说。
“她写什么?”
“什么都写,主要是时政,她给各种报纸和杂志写稿。”
“那么你呢?”汉斯问我。他的黑眼睛闪烁了一下,有交换情报的意思。
“我只是收银员而已。”说着,一股小小的虚荣还是涌上我的心头,嘴上很自然地就流露出来,“事实上,我用中文写作。”
“你写什么?”他又问。
“我写小说。”我说。
然后他说他去过中国,在那里待了三个月,骑自行车旅行。
“我非常喜欢中国。它让我感到惊讶。”
那段时间汉斯经常来,我们成了朋友,无话不说。夏天的时候,汉斯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小镇度假。汉斯说他们去北方的苏旺小镇已经有四十年了。他们每年到这个小镇住两周。孩子们自由玩耍,他和贝拉则继续工作。他在那里完成了两支曲子,贝拉则继续她的写作。
我一直对贝拉充满好奇,可是在汉斯口中完美勤奋的贝拉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有一段时间我看到汉斯时,会不自觉地向他身后望一望,希望贝拉和孩子们出现在他身后。汉斯好像也明白我的心思,笑一笑,说他们在那边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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