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情歌都去哪儿了》内容如下:
不知何时,我的音乐列表里只剩下20世纪的经典情歌,新的情歌在歌单里消失不见。这仿佛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年代,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已经没有一首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自己的经典情歌了。
人们都说,现在的流行音乐空洞、堆砌、程式化,像恋爱这样真情实感的人间体验,却没有歌手愿意用来创作。其实我们回头看,二十年前,几乎所有的流行歌都是情歌,甚至我们放眼海外,以“日记体”歌曲闻名的泰勒·斯威夫特为代表的歌手,一段时间内的作品就是一部她的“个人情史”。为何到了我们这一代,却没有新生代歌手愿意再创作出经典的情歌呢?
青年歌手毛不易,是属于用歌词来讲故事的那一类人。
毛不易讲深夜下班后从街边摊借来的温暖;讲在外年轻人和家乡亲人之间的羁绊;讲述东北经济萧条的宏大叙事感;讲道理让我们揣摩金钱的意义,甚至用揶揄的口吻讲述每一个普通人的优秀……毛不易用小人物和平凡生活的碎片,联结着生活与听众间的距离。
华语歌曲之所以一度风靡情歌,正是因为情歌被认为是获得大众共鸣的捷径。于是在21世纪初,“乐坛情歌泛滥”成为无论是谁都能评上一嘴的万能指摘。然而,二十年过去了,当现实再次牵动起我们的真实情感时,脑中回响起的,还是当年带着温度的曲调。
于是在21世纪初,我们看到了孙燕姿的《遇见》、周杰伦的《七里香》,林俊杰的《江南》、光良的《童话》、陈奕迅的《爱情转移》,甚至在第一个年代接近尾声时,回光返照般看到许嵩的《庐州月》。
但情歌的旋律仿佛永远留在了21世纪初,不论是单恋、失恋、暗恋,还是动心、关心、痛心,好像只有在那个年代,才能让每个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情歌。
接下来的十年里,探索各类歌曲题材、语言和演唱方式的歌手层出不穷。无论是新一代音乐人,还是选秀节目出道的流量歌手们,都不是华语情歌的后继者。
当然,作为艺术家本身,选择自己想要表达、擅长表达的主题自然无可厚非。但当情歌成为这代歌手共同绕开的“危险话题”时,说明这背后一定有更广泛的因素,正深刻影响着这个文化场域。
如果说创作歌手的风格化追求,让他们放弃了对爱情的集中描写,仍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商业化歌曲同样主动避开了描绘真情实感的题材,则坐实了情歌没落的现状。
我们简单浏览QQ音乐的年度流行歌曲排行榜就会发现,真正歌手发布的专辑歌曲占比不过三分之一,其余位置均被影视合作歌曲和抖音神曲强势占领。影视综艺却渐渐成了歌手们的重要业务范围,于是这些本该进一步渲染情感的音乐武器,处处显得尴尬而落寞。
情歌濒临倒台的另一个印证就是,这个时代再没有新的情歌王子和情歌天后。
最为深入人心的情歌王子张信哲,在初入乐坛的时候,也曾经历了定位尴尬的时期。恰逢此时,李宗盛作词的《爱如潮水》因为过于展露男性柔软的一面,风险较大,被一直压在箱底。当李宗盛最终选择把这首颠覆男人“有泪不轻弹”形象的细腻作品,交给年仅26岁的张信哲,打造痴情柔软的伤心男人形象时,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赌局。
因为李宗盛、张信哲和滚石唱片公司提供了一种大家羞于表达的情绪。他们在赌,赌的是饱满真情的冲击力,赌的是听众的敞开心扉。在那个年代,他们赌赢了,张信哲情歌王子的歌坛地位自此一战成名。
然而到了当下,不论是歌手、词曲作者,还是投资人,都早已抛弃了这种路径,甚至歌手们由作品建构起来的自我形象,也在不断地“去性别化”。
大家形容周深“一个人就是一个唱诗班”,空灵缥缈的歌声从《大鱼》唱到《鲸落》,其实唱的都是被投射的“我”;而毛不易更像是一个讲述者,故事中的情感冲突再激烈,他的形象也永远是站在第三人的视角……但和肩负着与歌迷“谈恋爱”任务的上一代歌手相比,他们怎么看,都不会是对着你唱情歌的人。其实,歌手的形象和作品主题的变化,代表的是市场的选择,也是作为受众的我们,现实生活的倒影。
在现代社会中,我们更多地看到的是两个“自己”之间的摩擦。爱情神话已经打动不了我们,那就更无须在情歌中寄托。可以说,“00后”对传统爱情和婚姻模式没有什么信心,但对“和纸片人谈恋爱”“追星式恋爱”等新型关系有了更包容的心态。
猛然看来,情歌不再垄断音乐市场,不见得是彻头彻尾的坏事。因为其他更小众的歌曲题材能因此获得生长空间,且必将促进音乐市场和我们内心世界的多元繁茂。
但如果我们连最普通的情歌故事都说不好了,很难想象,被这样的华语乐坛所映照着的我们,是否拥有比父辈们更加充沛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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