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我用10年才解锁了它的隐藏菜单》内容如下:
2007年1月,我转学到上海。开学当天,室友桶子在学校附近大桥下的一家饭馆请客吃饭,为庆祝她的生日,也顺便为我接风洗尘。
1月的傍晚,河风吹得放肆,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到饭馆门口。打开店门,迎面而来的热气瞬间模糊了眼镜,只能靠鼻子一嗅究竟。还未等仔细分辨,老板娘已经吆喝:“牛腩锅已经帮你们摆好了哦,其他菜再等等。”她全程只抬头瞟了我们一眼,就忙着张罗其他桌的饭菜去了。
这是一家极其低调的饭馆,门头被大桥的石栏杆遮住,店外也没有任何招牌,好像怕生意做大、食客太多似的,一张塑封的A4纸就当菜单了,正面小炒,背面盖浇饭。店面小而窄,装修极为朴素,绿白相间的地砖,白墙上空调和电视相对而挂。前厅中间是一张大方桌,周围局促地摆着几套快餐店里的同款桌椅。人多的时候,临近两桌的食客只能背靠背坐着吃饭,老板娘上菜也得踮一踮脚、收一收腹才能从人缝里挤过去。
“老板娘家”是食客给这家夫妻饭馆起的名字。因为饭馆前厅的工作由精明能干的老板娘全权负责,摆台、上菜、结账、拉家常,一条龙服务,毫不含糊、拖拉。老板只在后厨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操弄着几口锅叮叮咣咣,适时喊老板娘取菜。
我们一帮十五六岁的男孩女孩正是能吃的时候,找到一块吸满汤汁的牛肉块就得赶紧塞进嘴里。第一轮牛肉,第二轮土豆,没多久就只剩几根香菜和辣椒在锅里翻腾了。
老板娘好像看不惯锅里空着,探着身子把一大盘乌冬面倒了进去,边倒还边问:“老板手艺还可以吧?寿星和新来的小姑娘多吃点儿哦。”
“老板娘,我们没点面。”
“过生日,阿姨送你们的。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
“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拥有令我们这群学生羡慕的记忆力,除了能迅速从一群人中发现第一次来吃饭的客人外,结账时,她只要看看桌上的空盘,就能把饭钱算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一些常客的生日都记在心里。
老板娘精明,但她又有数不尽的“慷慨”,让温暖直抵我们心窝。
记得一次期中考试后,全寝室的同学都考得不理想。晚饭前,大家都红着眼睛,在寝室轮番接受父母的批评,靠门床位的林文更是收到下半学期要退宿的噩耗。在父母眼里,我们与成绩好的同学唯一区别就在于住校—住校就是成绩下滑的罪魁祸首。无论我们怎么解释,都是狡辩。
我们下午6点才在“老板娘家”等到空位,大家索性逃了晚自修,点了一桌子菜,边吃边聊,一直到晚上8点。老板难得闲下来,在前厅吃着花生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们聊着。
老板娘看老板聊得兴致很高,端出一碟刚捞出坛的泡菜,酸辣的气味儿让有些迷糊的我们精神一振。白萝卜、胡萝卜、花菜茎、白菜帮子都没逃过老板娘的泡菜坛。最抢眼的就是白萝卜,长长一根萝卜身上布满了整齐的刀花,夹起一头提起来,就变成了一根“弹簧”。老板娘说这是“蓑衣萝卜”,这种切法泡出的萝卜最为入味、爽口。我们直接用手撕了一节送进嘴里,爽脆的声音、酸辣的味道让我们欲罢不能,恨不得把碟子底的一点儿泡菜卤子都喝进肚里。
老板娘见我们喜欢,又帮我们加了一碟:“泡菜吃多也不好,搭搭嘴就可以了。”然后她靠在老板的专属椅子上,看花生米少了再加上一把,偶尔插几句嘴:“有一个你们2004届的学长,平时考试都不灵的,最后‘一模’成绩出来,人家直接报了复旦,真考上了。”
“不要看一时。在我这里吃过饭的学生这么多,我看过了,你们肯定都不会差的。”
忙碌之后的夫妻俩少了生意人的精明干练,多了长辈对晚辈的心疼与关照,他们絮絮叨叨地和我们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我们听过不少,但老板和老板娘说的,我们就特别愿意相信。
2007年9月刚开学,接连有住校生反映房间有老鼠。没过两周,又有同学在教学楼里发现了老鼠的踪迹。这个问题很快就引起校领导的重视。追根溯源后,校领导认为,是学校没吃完的外卖太多而引来了老鼠,于是,一纸规定贴在公示栏:即日起,学生必须在食堂用午餐。
我们认为,这项新规定会让“老板娘家”的午市生意受到重大影响。可老板和老板娘听到这个消息时,倒是很淡定:“来我们这儿吃饭的不光有你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还有附近上班的白领嘛。”但熟悉周围环境的我们都知道,周围都是老旧小区,最近的写字楼也在两公里以外,哪个白领愿意跑这么远来吃中午饭?
十五六岁的我们总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要保住这家小小的饭馆。我们给老板娘出主意:“阿姨,你们也可以做外卖嘛,小电驴一骑,很快的。”
老板作为主厨,有自己的坚持,一口拒绝:“外卖不透气,送到以后味道就不好了呀。”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这些提前返校的住校生照例在“老板娘家”吃饭。老板娘主动迎上来跟我们聊天:“你们说说看,送外卖是点菜好还是套餐好?”
她虽然没明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学校的新规定还是对饭馆的生意有了不小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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