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旧山》内容如下:
如今,我仍旧能不时见到他伏案的身影。他的手机中播放着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中国人喜欢听的歌曲或者有声书,即使面容憔悴,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依旧发出动人的光。
在我的记忆里,祖父康健时还有一项爱好便是游泳。他日复一日不问寒暑地每天下午去游泳馆,在标准泳道里一游便是10个来回。
十几岁的我,并不如同龄人一般活力四射,且总是病恹恹的。当时我个头儿超过一米八,体重只有50千克。
“简直是皮包骨头!”祖父说。于是那个夏天,我断断续续地与他同游了一阵,意在强身健体。说实话,我当然更愿意在空调房里看小说,但无奈总不能违抗祖父的意思。于是我这只不会浮水的鸭子被赶上了架,拼了小命在泳池里扑腾。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当益壮的祖父从我身边游向对岸,又从对岸折返,随后和我迎头相见。我当然游不满那10个往返,只五六个来回就足以让我浑身酸痛,气喘如牛,躺在泳池边不停地叫唤了。那时,我不满17岁,而祖父早已70岁不止。
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祖父年轻时能来回游一趟长江。我目瞪口呆,傻傻地问:“这一个来回是……横着还是竖着?”这句话成了日后我在亲朋中的一个笑柄。
当然是横渡。这样一个有些干瘪的老人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近乎磅礴的力量。而现在展现在我面前的,显然已是十去其九。
那九成被藏到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呢?
大概等我到了祖父这般年纪,就会得到答案吧。
就是这样一个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充溢着力量与慈爱的老人,却毫无征兆地在暮年患上了癌症。
我们向手术后的祖父隐瞒了病情,对他说是良性肿瘤,日后通过康复治疗即可痊愈。祖父泰然地打个响指唱道:“哈哈,待老夫出院又是一条好汉。”
他固然是一条好汉,可苦了父亲与我。相较祖母所担的陪护重任,我觉得如何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名目,让祖父不起疑心地去医院做化疗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当我站在祖父跟前正思考如何劝说他去做第二次化疗时,他却道:“怎么,该去化疗了?这是第二次了吧?”
我刚整理好的思绪瞬间被打乱。祖父再一次打了个响指道:“我总不至于连化疗药包装盒上的字都不认得,太年轻啊,你们俩……”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祖父对自己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倒很自若地哼着《梁祝》的旋律上了车。然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管它是什么病,当感冒去治不就行了嘛。”且视乌蒙如泥丸,我自闲庭信步。
故乡老宅在一座不算巍峨的山脚下,那座山被乡人叫作“旧山”。孩提时,祖父在我前面引我走着山路。朝阳升起,祖父的背影高大而宽阔,山间鸟鸣传入时间邈远的罅隙。
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让人感觉很亲切,在嘴里细细咀嚼并且默念两遍,是温暖的。
“旧”是老了的物,“老”是旧了的人。虽然人们正不可回避地老去,但在蹒跚的步履中逐渐趋近钟声响起的那一天,永远有人正年轻。
日暮时分,云层无论如何也掩不住落日的光辉,仿佛向西行走的金乌欲盖弥彰地遮掩自己的行迹。饭菜香曲折地绕进我的鼻腔,我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应当陪我的祖父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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