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故事《民兵集训:比过节还快活》内容如下: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特别是珍宝岛事件后,全国各地公社的民兵工作也随之重视起来,每年深秋都要集中基干民兵训练一次。
当时,民兵训练的组织机构是,公社全部民兵为一个连,武装部长为连长,公社的团委书记为指导员;每个大队各为一个班,领队为班长,这些人都由武装部长带领去县里参加集训,另有公社直属单位一个班,设有学习宣传组、训练指挥组、后勤保障组。当时,我父亲就是学习宣传组的成员,主要为领导收集整理报告和学习材料、写广播稿、出宣传专栏。
集训的第一堂课,一般先由公社党委书记或革委会主任做政治报告,进行形势教育,内容不外乎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国内阶级斗争依然激烈,国际上,“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必须全民皆兵,加强民兵集训工作。然后由武装部长作民兵工作报告,并宣布本次集训计划和纪律。
参加民兵集训,是许多民兵梦寐以求的事。那时的年轻人思想单纯,能选去军训自然是光荣的。在集训中,总的来说,热情高涨,干劲很足。
首先是队形训练。以我的老家重庆万州孙家公社为例,据我父亲回忆,当年整个连队由连长周清海亲自指挥喊口令,走了几遍,效果一般。别看是简单的走路,可是不整齐,拖拖拉拉,有前有后,还有的向左向右分不清,都讲了多回,还是会出现转身面对面情况。于是连队里就有人发牢骚说,打仗是真枪实弹,练整齐队形,练规矩走路,有什么用?
后来,此类话被传到周连长的耳朵里,他马上集合队伍,把大家严厉批评了一顿。他再三强调,队形训练,是养成教育,讲得通俗一点,就是养成好的习惯,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接下来的训练内容是卧倒、匍匐前进和冲锋。父亲说,有一次卧倒几回后,他所在大队的一个民兵程某,拍拍衣裳,站着不动。大家匍匐前进了,他反而坐到广场边。班长大声命令他归队,他却不理不睬。班长发火了,要他回家,两人正在僵持中,我父亲见状赶忙问清了原因。原来,程某家境贫苦,那天他穿的一件黑洋布外褂,是他在过年时才穿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穿,所以他担心把衣裳搞破。碰巧这时,连长、指导员等来检查训练情况,班长赶忙发出卧倒的口令,接着是匍匐前进。程某见状立即把上衣全部脱掉,打赤膊在地上爬。那是初冬季节,连长、指导员等见状,反而对他进行了表扬。
刺杀训练很是热闹,“杀!杀!”喊声震天。据父亲说,周连长在会上和训练场地,多次讲刺杀的意义。他说,虽然现在武器先进了,可最后解决问题少不了拼刺刀,敌人最怕刺刀见红。而且,刺刀训练可以锻炼战斗勇气和意志,培养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他自己先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做了几套示范动作,然后要求大家动作要快又要狠。
为了安全起见,民兵们练刺杀时不用上刺刀的真枪,而是用木头枪、红缨枪,或木棍、竹棍。因为每个人手中的“枪”长短粗细不一,所以刺杀训练动作看上去不怎么整齐,可叫声很响。
单兵刺杀的目标是稻草人。各班早就做了几个稻草人,或头部糊上白纸,画了喻示敌人的人头,有脑盖长长秃顶的,有长着仁丹胡子的,有鼻子肥大老高的;有的头部干脆是一个白纸糊的高帽,上头写着鸠山、黄世仁、胡传魁、座山雕、南霸天等。刺杀几遍下来,稻草人被戳得全是洞眼,头上的白纸破烂不堪,纸屑、草衣和着尘土满天飞。
接下来是射击瞄准训练。每个班发一支老式步枪和一支半自动步枪。先是班长示范两遍,然后按顺序练习,再由班长对每一个人的动作提出意见。作为学习宣传组成员,我父亲不大参加刺杀和瞄准练习,因为要收集好人好事和刻苦训练的事例,所以常常拿着笔和练习簿,到各班走动了解。他发现,女民兵们拿到枪后,就瞄个不停,要班长看了又看,就是不肯把枪传给男民兵,男民兵们索性坐在边上玩。
大家最兴奋的一天,当然是实弹打靶。靶场一般设在一个小山坞里,特地耙平了一片地。射击处铺了一层稻草,筑了一条塄,100米外竖着5个靶子,由社直单位的民兵担任警戒和看靶子的任务。
挨个打完后,一个个争论不休,叙说着哪一发打得好或不好。我父亲也参与了打靶训练,他第一次打靶,透过准星寻着靶子中心,然后屏着呼吸,扣发扳机,八环;接着按照连长讲的,把面前的靶子当作敌人,一定要消灭它们,可收效不明显,这一发七环;最后一发只有六环。
当时不少民兵热衷于集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待遇好。有工分记,每日一个工,是少不了的。虽然要从自己家拿米和青菜、萝卜去,可生产队也要出部分米的,还要给菜油、黄豆,大队则要贴补伙食费,饭菜自然比家里的要好。
吃饭时8个人一桌,有几盆菜,饭是自己到桶里盛。吃饭的号声一响,民兵们就冲到隔壁的食堂,争先恐后地盛饭。父亲有些斯文,不好意思挤,等饭桶边差不多没人了,才去盛饭。这时他发现,周围几个人不怎么吃菜,只是快速地吃着饭。父亲没吃几口,就发现他们来盛第二碗,堆得高高尖尖的,然后再慢悠悠地夹着菜下饭。父亲第一碗没有吃完,几个饭桶就见了底,接着,几个锅底的锅巴也被分而食之。
父亲说,没想到集体吃饭也有窍门。有次开饭时,连长、指导员还在开会,等他们一到食堂,看到的是或抢锅巴,或敲空碗的场面。结果,周连长发火了,严厉批评吃饭时的混乱现象,然后要求以实际行动来清除“封、资、修”余毒,他宣布,夜里吃忆苦饭,谁都不准离开。
忆苦饭,那时的人们都很熟悉。这回也差不多,初冬没什么野菜,就放了许多萝卜菜和萝卜块,少许米粒,还有苞米粉、麦皮粉和糠粉。虽然平时家里少有鱼肉蛋等好吃的,可这忆苦饭没放一滴油,飘着浓浓的萝卜气,又苦又涩,民兵们都难以吞下肚。连长、指导员在边上给大家打气:“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现在吃一点,为了以后不变修,不变天,不再吃!”
第二天,食堂还是补偿了大家的嘴巴,萝卜块里有熬过油的肥肉渣,炖豆腐也用了新鲜的猪油,大家觉得很好吃。这次,有人吃饭像倒进喉咙一样,把肚子吃得鼓鼓的,菜也吃得不少,口干了又喝水,后来肚子太胀,躺在地铺上“哼哼”叫,最后由战友扶着去临时卫生室,哪知到了卫生室才发现其他大队也有几个人在排队,一打听,都是吃多了,医生只好分别给了几粒干酵母了事。
据父亲回忆,集训最后那天晚上的伙食特别好,食堂准备了大半个猪的肉,摊到每个人头上足足有半斤。每桌一碗红烧肉、一盆豆腐、一盆萝卜和一盆青菜,都是用肥肉熬的油炒的,特别香。大家毫不客气,首先向红烧肉下筷,吃得满嘴流油,大家觉得比过年过节还快活。也许,在民兵集训中,这是最吸引人,也是记忆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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