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故事《卢梭:我要变成植物》内容如下:
①
人们一般将卢梭对植物学产生兴趣的时刻标记为1762年,这一年正是卢梭因出版《社会契约论》与《爱弥尔》而遭受巴黎与日内瓦当局迫害之时。卢梭避难于纽沙戴尔的莫提耶,在这里,他开始了解着名植物学家林奈的着作,阅读伯尔尼植物学家们的作品,并进行植物采集与标本制作。不过,卢梭与植物学的最初邂逅远在1762年之前。在《忏悔录》中,卢梭记叙了早年与植物有关的经历对其后来生命的影响。
在卢梭看来,植物学是最适于其自然品位的研究,但他对植物的自然之趣在少年时被抑制,未能得以萌发。卢梭幼时常在乡下采摘植物,但他厌恶这一活动,因为彼时的卢梭将其与药剂和医学混为一谈。卢梭心爱的华伦夫人虽然十分喜爱植物,但她爱的只是可用来入药的那些。
卢梭热爱植物,他首先被植物的颜色、气味、形状等吸引,令他愉悦、快乐、陶醉的植物往往有着美丽的颜色与芬芳的气味。最单纯的感觉使卢梭厌弃药学,他讨厌草药散发的难闻气味,而自然的美丽花草被碾得粉碎、化为汤药,这更为卢梭所不喜。
尽管华伦夫人对植物的喜爱未能激发少年卢梭的植物学之趣,但二人的一次经历却为卢梭打上了这一兴趣的烙印。在爬山途中,华伦夫人偶然发现了仍在绽放的蓝色长春花,卢梭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之后的30年间,卢梭再未见过这种植物。直至某次到山中采集标本,卢梭再次遇见了它,并满心欢喜地叫喊出华伦夫人发现长春花时所说的话。长春花意味着对严寒与艰苦环境的抵抗,也意味着某种情感的依恋,这一意象性植物帮助卢梭再现了少年时与华伦夫人共处的甜美场景。
②
1762年,卢梭开始严肃系统地学习植物学的分类与命名方法,年少时与植物相关的种种体验均在卢梭的生活、思想与记忆中扎下根须,其中更夹杂了卢梭与爱恋之人的情感关联。
自1762年起,卢梭多次到野外采集植物标本。他的好友德舍尔尼在《论卢梭与十八世纪哲人》中记录了与卢梭等人采集标本的经历。德舍尔尼对植物学并无兴趣,卢梭等人的喋喋不休令他十分厌烦;但除卢梭之外,只有德舍尔尼懂拉丁语,因此他不得不教其他人林奈的植物命名,他也从中享受到了某种自尊与报复的快乐。德舍尔尼在采集活动最初的短短数日记下了300多种植物名称,并以此为傲;而卢梭却对此不乏戏谑和嘲讽。很明显,在卢梭眼中,真正的植物学并非在于牢记多少拉丁语植物名称。
波特兰爵士夫人是卢梭的密友,二人因对植物学的热爱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也有许多书信往来,卢梭称赞其为真正的女植物学家。他们经常交换花草、种子、植物学着作、标本等;有时,夫人会送给卢梭稀有难得的植物。
卢梭留下了许多有关植物学的文字。除去《忏悔录》《漫步遐思录》《卢梭评判让雅克》外,卢梭在与德莱赛尔夫人的8封通信中细致地讨论了如何学习并向其女儿讲授植物学;卢梭也试图编纂一部植物学词典,可惜并未完成;他在阅读植物学家的着作时,也留下了大量评注;他所制作的标本集更是其植物学理念最形象的记述。
在未完成的《植物学词典》中,卢梭直言,植物学自诞生之日起就遭遇到的不幸便是被视作医学的一部分。人们只热衷于钻研植物的医药功效,而不关心它们自身的知识。
③
卢梭反复强调他喜爱的是那些不起眼的、简单且常见的植物,他的植物学是一种无意义的、不重要的消遣,这才是植物学的真正意义。
人们在植物分类与命名系统上花费了巨大精力,但它变得愈发复杂,甚至需要大段的拉丁文才能命名一种植物。这种情况直至林奈才得以改变,他极大地简化了植物的命名与分类。在这个意义上,卢梭称赞林奈为真正的哲学家,也为巴黎皇家植物园最终接纳林奈的体系而感到欣喜。然而,人们是否只欣赏与研究园子中的花草就足够了呢?
在《新爱洛伊丝》中,卢梭描述了世人所能实现的最完美的花园,这就是朱莉的花园,是人间的爱丽舍,在这里,四处都看不出人造的痕迹。在法式的花园中,道路被修得笔直,树木被剪成各种形状,草坪被规整为几何图形,篱笆与栅栏也要被精雕细琢,但实则都在败坏自然之美,因为大自然何曾使用尺规将一切安排得整齐与对称?中式花园也不为卢梭所喜,在他看来,中式花园以假山、瀑布造景,处处想表现自然,却在整体上很不自然。而来自巴黎、伦敦等繁华都市的人还热衷于种植珍奇艳丽的花卉,这实际上只是他们的虚荣心作祟,在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技艺,与真正的自然之美背道而驰。
在卢梭眼中,真正的植物学在于对自然之美的感受,用感官去认识花草的芬芳与色泽,而非沉溺于书本之中、记诵抽象的名词与定义,也非建立科学的命名与分类系统以准确辨认植物;真正的植物学在于从身边普通的花草中进入自然,摆脱世俗的功利,品味自然的趣味与奥妙,而非搜罗奇花异草、炫耀虚妄的技艺与财富;真正的植物学在于走出封闭的居所,在自然中采集标本并尽力保存自然之物的样貌与结构,而非破坏植物的原貌、发掘所谓的药效。即使不认识多少植物,人们也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植物学家。
卢梭年迈时,植物学更多地以记忆的方式存在。看着眼前的植物标本,卢梭能够回忆起采集时的种种情形,怀念起有共同兴趣的好友与乐事;与植物相关联的故人与往事纷至沓来,剩余不多的生命似乎也得以延长,作为自然一部分的植物唤起了卢梭对自然的回忆与想象。
这便是卢梭独爱的植物学。他自童年起便与植物发生关联、产生兴趣,且从未放弃这种兴趣。真正的植物学是一门感受性的、主体性的、想象性的“学问”,它不贬低、轻视自然,不将人视作自然之主,而是将人带回自然,使人品味自然之趣,让人发现自身的自然性。在这种意义上,卢梭才想要变成一株植物。
本文地址:https://www.98gs.com/lishi/24209.html,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