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故事《翻白眼的八大山人》内容如下:
就这样,八大山人一直画,一直画。他出家30年,就画了30年。
他的山石画和花鸟一样,常常只画一个小角。有时候,他都不管枝杈是不是立得住,寥寥数笔,中空的树干分出了若干个枝杈,上面有零星几点梅花。
年过半百,在57岁时,八大山人画下了一幅《古梅图》。他在画里这么写道,“南山之南北山北,老得焚鱼扫虏尘”。“虏”是什么意思呢?“虏”就是从北方来的清朝统治者。“扫虏尘”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他扫得了吗?
那个时候,康熙皇帝已经在位21年。历史,又将迎来盛世。对于老百姓而言,谁当皇帝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好日子过就行了。
可是对于八大山人这个前朝遗老,你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指桑骂槐,再怎么用画宣泄自己,呼吁别人,他所失去的一切,是永远不可能得到补偿的。
他能怎么办呢?八大山人有无穷无尽的情感、无穷无尽的追问,他就像是被压到底了的弹簧,随时都可能反弹爆发。终于,他在那一天用疯狂,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情绪。
他一手怒撕了自己的僧袍,用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紧接着,他暴走两百里地,直线走回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南昌。他像患上精神疾病一样,疯疯癫癫地游走在大街上,一会儿倒地痛哭,一会儿仰天狂笑,有时候拍着肚皮高声歌唱,有时候冲上街市胡乱舞蹈。哪还有什么明皇世孙?南昌街头上,分明就是一个痴人狂徒。
我每次读到这段的时候,总有一种感慨:人生未到幻灭时,是不可能这样的。
八大山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被自己的身份所困。他姓朱,他是曾经耀眼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但世界改变了他,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从高点抛入谷底,让他家破人亡,甚至连原本引以为豪的姓氏,都随时可以成为他致命的伤害。
我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而活?
我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这或许是八大山人心中久久不能停息的自我拷问。
而彻底的幻灭,带来了彻底的重生。疯狂过后,八大山人蓄发还俗,在他的家乡南昌,他的人生轨迹回到了原点。当放下前半生的一切,他的画有了进一步的跨越。
在八大山人后期的花鸟图中,他的笔墨更简单了。石头缝里,几枝孤零零的枝杈伸了出来,两只大雁正停下来休息。它们一只抬头往上看,一只干脆把脚缩进身子底下,闭眼打起了盹。你找不到翻白眼的经典表情包,一阵风吹过,只觉得岁月静好。
我们能明显感觉到画里少了戾气,却多了一点平淡和天真。在晚年的画作中,八大山人的笔墨越来越少,构图越来越简化,甚至到最后,整幅画上就是一笔一印,一花一世界。他的世界越来越简单,却也越来越无限。
诗人泰戈尔说:“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而八大山人却是:世界以痛吻我,给他一个白眼又如何?
很多人喜欢八大山人,喜欢他很有个性的翻白眼表情包。可我却更喜欢那个撕碎僧袍,幻灭重生之后的他。后来的他,一辈子都在寻找:我到底是谁?
年少的时候,他是明朝皇室,为了证明自己,他甚至褪去光环,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去考取秀才。而后明朝灭亡,他沦为一个亡命天涯之人。再后来,他走进寺庙,成了僧人……他好像始终不停地在找一个标签,想把自己窝到那个标签里头。可一旦有了标签,你对这个世界就有了偏见。
直到晚年有所顿悟时,八大山人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若不得个破笠头,遮却丛林,一时嗔喜何能已。”从明朝皇室到一介僧人,当他活在这些身份中,自然有不可名状的悲喜。可当他终于撕碎僧袍,做回自己,他发现——当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即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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